柳幕遮再次点燃香烟，自嘲般叹了口气。

“唉，看来狩猎猛兽之人，也终会被兽所伤啊。”

随着已经靠近了村口的位置，柳幕遮却突然眉头一皱，随即全神贯注的将视线投向了远处。

只是明明侦破了案件，为何心中那强大的虚无感却从胸口迸发而出，向外扩散不曾停歇？

......

与此同时，村中另一处街巷口，马尚枫正独自漫步散心，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身影挡住了前路。

“不要！！！”

“嘣！”

“那就太好了，感谢您的配合...”

他还没说完话，却见人群中的医护人员们纷纷露出了惧色，顿时心中大感不妙！赶忙转回身大喊道一句：“穆哈恩！冷静点！”

“哟，原来是秦警探啊。”

“马队长，今晚的风可还好啊？”

秦贻缓缓走上前来，与马尚枫对面而立，四目相对竟激发出了阵阵锋芒。

马尚枫依旧轻佻的笑脸相迎，轻轻拍着秦贻的手并肩而行。

“一起散步吧，毕竟刚刚经历了场悲剧啊。”

“我看说是灾难，更恰当吧？”

二人就这样和善的走在街上，但心中所想却各有不同。

“马队长，我没法不注意到您对那位顾问先生好像格外关心啊？”

马尚枫佯装疑惑的瞧了秦贻一眼，但发现装傻无用之后只得爽快的承认了下来。

“是啊，我们好像不止如此，但又只能如此了。”

秦贻闻言点了点头，但神情并没有显得轻快：“即便相似也未必是同类，乌鸦和白鸽是无法同路的。”

他话音一落，马尚枫反倒面带几分奚落的站住了脚：“秦贻，我知道我的观点很小众，但白鸽很可能死在教堂里，乌鸦却也会衔玫瑰。”

“不要招惹他，这是我对你的警告。”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个浪漫主义者？”

二人再次对视，周身上下分别爆发出两股气势。

秦贻面色严肃的看向马尚枫，那神情好似愿为圣者自愿被钉上十字架的死徒，而他双眸中狂热的信念虽显得有几分不洁，但也足以阐明自己的立场，犹如守门天将般手持钢鞭神锏岿然不动，寸步未移。

而马尚枫则只是抱着肩膀站在原地，嘴角上扬嬉笑如豺狼，而无论哪种正常的谴责在他面前也只会落得个被吞噬殆尽的下场，此刻却如那传说中的第六天魔王般千变万化琢磨不透，令人分不清哪是金刚剑，哪是袖里弓。

最终还是马尚枫率先打破了僵局，笑面上前怡然自若。

“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是秦贻警探你主动接替了小云的看守工作，然后那穆哈恩就...跑了？”

他说着伸出手指抖了抖，分明意在暗示秦贻头上那道浅浅的伤痕：“恐怕这一切与你，也不无关系吧？”

“马队长，你这问题本质上有点寻衅了。”

马尚枫岂肯对着随便的调侃轻易敷衍，依旧乐此不疲的追问着。

“说说看嘛你为什么这样做？”

“为了一切。”

秦贻说完这话便不再犹豫，转过身朝另一条小巷内走去：“不过马队长，在某方面我是个反射弧很长的人，而与顾问先生的那番交谈让我这几年来第一次感到被理解，所以不要给你或者我后悔的机会。”

看着说话间便消失在小巷阴影中的秦贻，马尚枫好似有几分落寞。

事实上此刻他心情非常美丽，在骸珥山脉的短短几天中他发觉了很多有趣的人物，本以为只有那与自己极度相像的柳幕遮才是此行至宝，但没想到身边的同事里却也有人身上带着同类的味道...

想到这儿他赶忙清了清嗓子，语气添油加醋的对那巷子内喊了句。

“喂别走啊你是吃醋了吗？”

......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柳幕遮却已经坐上了甘凌的车。

而在被迫复述了一整遍案件全貌之后，甘凌反倒好奇心更重了。

“不过柳哥，为什么那孩子会想要变成老虎呢？”

此时柳幕遮刚好看到了手机上的“五十万已到账”，但却着实开心不起来，回应甘凌的口气也是相当有气无力。

“鬼知道，也许是精神分裂或者认知障碍一类的吧，大概是长期受家庭暴力导致精神出现了问题，再结合老虎曾经差点杀死他的父亲形成了反叛意识最终酿成惨剧，或者想要在那种尊重里死去也说不定。”

“哎呀你认真点！我真的很想知道诶！”

“甘凌...”

柳幕遮无奈的点燃了根烟，眼神似乎在抱怨给甘凌缝针的大夫为什么不顺手给嘴也回个炉...

“消停点儿，人死就该万事休。”

听了柳幕遮的话，甘凌也只得失落地点了点头，继续专心的驾驶了起来，却还会时不时偷偷瞄副驾一眼。

“我说柳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看天了？”

“因为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或者此刻的破晓时分，即便样子变了也是同一片天。”

柳幕遮说着顺手拿起了车上的报纸，拿在手中随意的翻看了几页：“在这善变的世界里，甚至连人都想变成老虎，我只是想看点一成不变的东西罢了。”

甘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提出了个新问题：“柳哥，你说这个多灾多难的村子应该不会再出事了吧？”

“不知道，但我晓得一件事情...”

柳幕遮嘴角短暂的上翘了下，掐灭烟头的时候无意间向后看了一眼，也不知那视线到底落在了什么地方。

“骸珥伦特，再也不会响起枪声了。”

最终，还是张汀从人群中率先站了出来。

“嘣！”

听着身后传来的枪响，揣着口袋走在街上的柳幕遮茫然回过了头，但那神情显然没有过多的意外。

“哼哼哼，就连你们也不打算错过啊。”

柳幕遮低下头深沉的冷笑片刻，接着大步朝村口走去了。

“莫非冥冥之中，当真自有定数？”

......

却见此时的穆哈恩已经竖着握住了猎枪，将枪口死死顶在了自己的下颚处，低眼看向穆金的神情中还有几分宠爱：“对不起，我从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面露怜悯的来到穆哈恩身边，伸出大手拍在了他肩膀上表示同情，同时确定了那怀中的穆金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对于您儿子...我很抱歉，但案子还是要有交代...”

“咳咳，穆哈恩先生。”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穆哈恩突然暴起的准备，但没想到后者却一改常态的表现出了配合，小心翼翼的将穆金遗体放平在地，站起身对张汀轻轻言语道：“张队长，放心，我明白。”

张汀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回头朝人群中走去，同时用眼神示意几名医护人员赶快上前，看来还是在担心日久生变。

虽然已是深夜，但柳幕遮却依旧发觉了那两道身影，在山野之内彼此相依。

那橙红色的毛皮之上浮现黑纹锦毛，铁鞭钢尾忽上忽下，双瞳所视处隐隐发光，正是两只斑斓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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