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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072 死去真千金的危险陷阱

  • 作者:柯小聂
  • 类型:综合其他
  • 更新时间:2023-09-25 17:20:25
  • 章节字数:22082字

然而温怀仪的心中却是仍有许多的不理解,他终究忍不住说道:“你收买典狱司地方的卫所并不稀奇,可是,典狱司司主苏炼为何会跟你沆瀣一气?难道,他也想要造反?”

陈济叹息似说道:“他造反又有什么好处?他只是需要有人造反。你看如今四海升平,有几个负隅顽抗的恶匪也已经被剿灭,就连边关也安宁许久,久无战事。既然是四海升平,自然是马放南山,陛下身边之鹰犬也不得不安顺乖觉,好好做人了。”

“你看如今,别人都说苏炼克己守礼,他名声也不差。可作为陛下身边的密谍头子,他需要一个好名声吗?这难道算得上一种称赞?这终究不过是一种自保。”

这个温文尔雅的陈济其实是个疯子,可笑的是自己痴长他许多岁,竟拿陈济无可奈何。哪怕他跟陈济并没有在同一条船上,可是如今他已经下不去了。

这是怎么样一个缜密计划,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可怕计划!

有些人就是如此可怕,天下苍生也不过是这些人的踏脚石。

可陈济却并没有忘记, 他缓缓说道:“从此我学到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为了达到目标,牺牲那么一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再来便是, 只要有足够筹码, 无论你做了什么,别人终究也是会选择容忍、妥协。”

“那么现在,温公也应当学会知情识趣,更要学会妥协。典狱司是天子耳目, 你有这个机会表忠心?落在朝廷眼里, 也不过是首鼠两端, 摇摆不定墙头草,是绝不能容下温家。何不与我共博富贵?这‘不慎’被典狱司寻到的名单之上,则必定会有温公你的名字。”

不过他只是内心称赞陈济, 却并没有打算去理会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情本就是一件无解之事。

便算是血流遍地,这些人可会在乎?陈济和苏炼一样,都是这种冷血无情的妖物!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阻止了!这血色的雾已经笼罩了整个鄞州城,很快就会将这里吞噬掉。

然后温怀仪似想到了什么,他顿时反应过来,忍不住质问:“你说鄞州城很快就落在你手中,你举事就在近日,可你跟阿缇即将成婚——”

温怀仪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不好意思立马道出来。

可他虽未说出来,陈济却如他心意,回应了他的猜测。

“我与阿缇成亲那日,满城名流皆会前来观礼,这正是最好的机会。”

温青缇听到了这儿,她终于身躯轻轻一软,就这般靠在了墙壁之上,整个人如脱力了一般,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她忍不住流泪,泪水哗啦啦的从她脸颊滑落。

然后温青缇把手帕塞入嘴唇里,这样狠狠咬住,使得自己不要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些秘密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了。

她以为自己了解陈济,爱惜陈济,甚至懂得陈济。

但其实并不是——

她只是,和阿济,不,是陈济接触过几次,有过那么一些小片段。也许只有女人记得这样的小片段。而对于那些男子而言,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随意举动。

自己细腻的心,多了一些本来不该有的脑补。但这些脑补不过是女儿家自我感动的稚气幻想,这些并不是真实。

她甚至还想着来到陈济身边,好好的怜惜他,陪伴着陈济度过往后失明的岁月,让自己为陈济抚琴、烹茶。

可是这些,终究也不过是属于温青缇的一厢情愿。

陈济,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自己脑中的陈济,亦并不是陈济真正的样子。

现在她知晓了这个可怕的秘密,所以温青缇竭力咬紧了唇瓣,不使得自己发出什么声音。

她不想别人知晓自己在这儿。

此刻如若自己踏出这道暗门,无论是父亲还是陈济,温青缇皆不知晓自己应该如何的面对。

可她纵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却仍被陈济察觉了。

陈济嗓音扬了扬:“阿缇,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温青缇小猫一样走路并没有什么声音,且她确实压抑住自己情绪,没发出什么动静。

可陈济却嗅到了温青缇身上味道。

温青缇身上有一种独特的苏合香,是温青缇亲自所调,别处并不能有。

那种特殊的香味,使得陈济识别到温青缇的存在。

温青缇知晓自己被发现了,然后她深深呼吸一口气。

她用手帕匆匆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温青缇亦有自己的骄傲,她可以在黑暗之中哭泣,但是绝不能在陈济面前哭了。

因为这个陈家哥哥,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陈家哥哥。

她不能以一种怯弱的姿态去见陈济,指望用自己泪水软化陈济的心肠,使得陈济不要去做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

哪怕,陈济其实并不能看到她脸上的泪水。

陈济发现了温青缇,可是温怀仪却并没有。故而当陈济道出此事时,温怀仪不觉浮起了一缕难以形容的错愕,这位父亲脸上甚至不觉流转几许的慌乱。

阿缇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温家一颗最为明亮的明珠。

温怀仪也知晓,这个女儿一向很尊重自己。

可是现在,温青缇却听得太多了。

她知晓了自己这个父亲所有的不堪和全部的软弱。

自己是如何养虎为患,这么些年装聋作哑,默许了梅花会的存在。甚至,自己在知晓陈济是这一任梅花会的主人时,他仍然默许女儿嫁给陈济。

如果不是陈济想要搞个大的,可能温怀仪真会同意温青缇跟陈济结为夫妻。

这一切,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都听到了。那么如此一来,她会怎么想自己这位父亲呢?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父亲让她失望了?

原本亲近的父女见面,此刻竟油然而生一缕尴尬。

而温青缇也委实不知晓应该跟自己的父亲说些什么。

然后她足步轻移,来到了陈济身边。

陈济亦是知晓温青缇靠近自己了,因为温青缇身上的香味更浓郁了些。

陈济想,她会不会恳求自己,不要再继续了?

可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自己不可能答应她的,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停下来,纵然他是喜欢温青缇的——

然后啪的一声,他脸颊挨了一巴掌。

温青缇并没有恳求他。

陈济也不在意自己面颊肿起,只叹了口气:“别打疼自己手了。”

而温青缇的手掌却是在轻轻发抖,她一向温文尔雅,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哪怕是自己夫君移情,或者变心,又或者和离之类事情,她也不会因此失态失去了自己的优雅。

可是现在,陈济要毁去的却是鄞州,是整个天下的和平和安宁!

温青缇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只觉得陈济十分可怕。

纵然她有几分不识人间烟火,可书籍时,却也知晓战争发生的人间疾苦以及种种惨状。

她咬着唇瓣,不愿意示弱,可是泪水珠子还是一滴滴的从眼眶之中这般淌落出来。

温青缇嗓音发颤问:“你一定要这样?”

陈济也认真回答:“对,一定要这样,我没办法停止。”

他认真的看着温青缇:“我这样的人,是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可我宁愿早死,也不愿意人生在一片安静的黑暗里结束,哪怕,有你相伴。”

陈济说这样话儿时候,确实显露出铁石心肠。

“阿缇,再过两日,你就等着嫁给我吧。”

陈济说这些话时,他的嗓音很平静,并不像是有什么柔情蜜意的样子。

就好似有些事情他一定要做,本便是要完成。

温青缇怔怔的瞧着他,忽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刻在江府,卫小郎正在干掘土刨坟的活儿。

一边的江蓉自然是容色十分复杂,有一些想要阻止的意思。可林滢扯住了她的手臂,这般语重心长的加以劝说。

“江蓉,你如此阻止,你对得住你亲生母亲吗?你应当知晓,我是顾公弟子,自然是善于断狱,很会验尸。现在坟中之人,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她人死了,可是却是没名没姓,连块墓碑都没有。就连她的亲生女儿,也是一口咬定,说她并不是被谁害死的。不知她听到这些,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会不会很是难受?”

江蓉闻言,蓦然微微一怔,她苍白的脸颊竟好似没有一丝血色,身躯也是轻轻发抖。

她手中攥着一朵白生生的小白花,这朵小白花本来是奉在了那胡女的坟头,如今却被江蓉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林滢也是瞧出江蓉十分孝顺,这时候也还来祭母,所以故意这般言语。

本来她可以让卫小郎制服江蓉,对江蓉动粗,可林滢始终还是并不喜欢动用暴力。再者,对于林滢而言,如果能趁机攻破江蓉的心防,也未尝不是一种策略。

江蓉知晓的必定不少,也一定掺和和某些事情。

这时候卫珉已经刨土刨到了头了,地里面的一具棺材便这样露出来。

下葬的是一口薄棺,卫珉劈开棺木,一股子不好闻的异味儿就是这样传过来。

那胡女尸体是被一条薄被一卷,塞进薄棺材里面,可以说是葬得有些潦草了。

江铉没出事前大小也是个官儿,可原配夫人却是落到如此地步。

如今那条裹尸的薄被已经腐化发烂,开棺之际就已经片片碎裂。

至于棺中的胡女尸体,也已经彻底白骨化。

江蓉身躯一软,瘫倒在地,忍不住泪如雨下,哭诉:“母亲,母亲——”

如今江家已空,也正好方便林滢验尸。尸体的白骨化会破坏死人肌肤和器官,不过骨骸之上犹自留有痕迹。

江家人走得差不多了,正好方便林滢和卫珉鼓捣。

那胡女尸骨被洗净之后,林滢鼓捣起酒醋薰蒸,再摆在阳光下。

趁此机会,卫珉还上街买了一把红伞。

林滢就在阳光之下撑着这把红伞检验尸骨。

如果胡女骨断处是呈现红色,便是生前伤。而这还有点儿科学原理,因为红油伞滤去了其他光,只剩下长波的红光,能照出生前受损被血浸润过的骨伤,。

之前宋屠夫根据骨折线的截至,林滢判断出先伤和后伤。这一次,她想验证得更仔细一些。

林滢慢慢翻阅,缓缓检查:“从盆骨来看,死者为女性,身材高挑。以牙齿磨损程度来看,死者约三十岁左右。她脚趾尾趾有三节,而我们汉人女子小脚趾大抵只有两节,她应该是个胡女。”

“死者皮肉尽化,尸骨上不能分辨明显的致命伤。如果死者是被勒毙等方式杀死,因为白骨化的尸体是受到了严重的损毁,就不能从中观察出她的死因。但是,她身上被血浸的身前伤却在这红伞之下无所遁形。”

“她双膝、手臂,在阳光下能观察出浸红血痕,死前曾经遭遇过殴打。想来,她是竭力抵抗,甚至想过逃走。可以有人以武器重击她的双腿,使她膝盖骨裂,这种巨力冲击下,她那时候很大可能造成了撕脱性骨折。”

“在这个高挑、健康的胡女失去了逃走能力后,伤害她的恶徒对她进行了殴打。这些恶人毫无怜悯之心,甚至肆意发泄自己的暴力情绪,还自诩替天行道。那胡女自然并不想死,所以她举起了双手,遮掩自己要害部位。于是她双手也被敲击出骨裂。”

“可是纵然她再怎么想要活着,却终究无法抵御被人残忍杀害的命运,她终究还是死了,并没能这般活下来。她想要活下去,因为她还有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卫珉听到了这儿,禁不住瞧了林滢一眼。

江铉当年娶了胡女,不是只有一子一女?

可是江蓉容色怔怔,却没有反驳。

此刻江蓉失魂落魄,仿佛陷入了过去的噩梦,使得她清楚的记起来,自己母亲究竟是怎么样死的。

就如林滢所说那般,那时候那些残忍的攻击使那女郎根本无处逃生。

跑?那女郎当然想跑,可她腿被打断了,那雨点儿般的殴打落在了她的身上,使得那女郎不能动弹。

那些杀人凶手杀完了人,还意犹未尽,如此盯着活着的两个小孩子。

“也是两个胡人生的杂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父亲向他们哀求,只求留两个孩子一命。

于是行凶者们嘲笑:“算了,江铉也不是什么尊贵出身,本没什么要紧,只是这胡女实在过于趾高气昂而已。”

说到底,终究也不过是寻个由头,发泄内心深处阴暗而已。

江蓉身躯发冷,心也在发冷。她盯着眼前骨骸,忍不住泪如雨下。当年热情爽朗的母亲,如今已经化为一副白骨。

她好似回到了小时候,浑身都在发冷。

可偏偏到了这时候,林滢还在她的耳边如此言语:“可惜啊,这女子死前经历了如此的痛苦,可她的孩子们呢?杀死她的凶徒出自梅花会,可有人却罔顾母亲之仇,为了自己荣华富贵,什么也顾不得了。也不知他见着这具体尸首,是否会心存愧疚。还是觉得,这一切本没什么不应该,这女子之死,又算得了什么。”

江蓉蓦然抬起头,眼底透出了浓浓忿怒,可谓恼恨之极,她厉声分辨:“大哥不是这样的。”

话一出口,江蓉蓦然察觉不对。

其实江蓉一向工于心计,本一开始就该察觉到不对了。可林滢当着她面验尸,将她搅得心烦意乱,大失方寸。林滢循循善诱,江蓉方才这般脱口而出。

而这坟中胡女必定是横死,杀人凶手也是呼之欲出。林滢本便是存心在江蓉面前验尸,以此乱江蓉心神。

那话道出瞬间,江蓉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妥。

她面色蓦然一红,平添了几许恼怒恨意。

江蓉死死的咬住了唇瓣,竟似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样子。

可林滢抓住这个机会,哪能不咄咄逼人,趁势追击:“哥哥?你说的哥哥,定然绝不会是死去的江承。”

然后林滢用一种认真肯定的口气,将自己猜测的剧情说出来:“你的哥哥,就是如今的陈济。”

她没有问对不对,或者是不是,而是用一种肯定以及确定的口气说出了这个答案,就好似已经成竹在胸。

她那种底气,并不是林滢具有十足把握的证据,而是一种戏精的表演。

而林滢这样的猜测,也源于一些对蛛丝马迹的缜密判断。

温青缇曾经怀疑过陈雀是假千金,因为陈雀毫无心理负担的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

哪怕兄妹之间产生一些畸形的不健康的爱意,这其中总会伴随着一些羞耻,可陈雀也并没有。

除非陈雀是个天生心态扭曲,完全不将所谓凡俗的人生规则尽数放在心上,那么她方才可以这般理直气壮,咄咄逼人。

可是温青缇弄错了一点,就是假的可能并不是陈雀,而是陈济。

之后林滢给陈雀验过尸,发现陈雀身上所谓的胎记其实是泼酸造成,于是陈雀确确实实就是当年走失的小雀儿。

按照温青缇的理论,既然陈雀是真的,那么陈雀可以肆无忌惮爱上陈济的原因,那就是陈济并不是陈雀的亲哥哥。

那个粗鄙的满口谎话的陈雀居然确实是真千金,而风度翩翩才智双绝的陈济,却可能是假货。

林滢穿越之前,曾经听闻过这样一个案子。

在拐带孩童流行的年代,经常有一些疼爱孩子的父母千里寻孩,只盼能寻到自己亲生儿子。

这其中有一对夫妻,有一次被通知寻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DNA比对成功,所以也并无怀疑领会孩子。

可未曾想到时隔多年之后,却证实当年DNA的比对出了岔子,这孩子并不是自己亲生儿子。

这是一个真实的案例。

林滢回忆起穿越前知晓的这个案例,那时候内心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说不定,这其中有一个可怕的李代桃僵之计。

陈雀辱骂江铉,又造谣陈济。这些看似惹人讨厌的疯癫话语之中,也许其实隐匿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那就是看似老实本分忠心耿耿的江铉,其实并没有那么老实。

如今林滢试探之下,江蓉果真失言!

现在林滢用笃定的口气认定陈济并不是真。

如果林滢猜测错误,江蓉必定是会面露困惑,可是江蓉没有。此刻江蓉虽然拼命掩饰,可是她面颊之上已经流转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恐惧。

卫珉将江蓉面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也是巨震!

一个人的表情能说明很多东西,甚至能让事情真相表露出来。

林滢继续用那种我什么都知晓了的口气说道:“当年奉天之乱整整持续了两年!这两年里,陈济并没有回到陈家,而是以书信加以来往。一个成年人的两年,可能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可那时候,陈济还是个孩子。并且在发生奉天之乱前,他已经在外祖家长住半年受教化了。”

“也就是说,陈家差不多过了近三年,才看到自己处于成长期的孩子。想来你那哥哥本就跟陈济有几分相似,不过虽然相似,其实差别也是有的,更绝不可能是一模一样。这一切的破绽,都可以用成长期的那三年进行掩饰。那么他就算变了样儿,也是很正常的事。”

“也是上天在帮你们江家。因为你们母亲是个胡女,所以当初她带着你们兄妹三人并没有居住在鄞州城,可能是害怕鄞州城中的流言蜚语吧。然而如此一来,倒是造就了一个很奇妙的结果。那就是鄞州城中,其实并没有什么人见过江铉的孩子,甚至没有人知晓,江铉有三个孩子。”

只有血脉的联系,才能使得这个秘密得以被严密的保守。

其实江铉让妻子带着孩子在外面过活,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

因为江铉知晓自己亲生父亲江兴是个怎么样的杀人狂魔。

他违背父亲意思,非要娶一个胡女,非要跟这个胡女生孩子。但他绝不愿意自己妻子跟父亲有什么接触。

江铉既要保护自己的妻儿,也不愿意自家这个可怕的秘密被不知情的妻儿知晓。

但是这些秘密真的能藏住吗?

林滢厉声:“但你们以为,这个秘密当真便能藏起来不让别人知晓吗?鄞州城不知道事情,可只要去问当初你们在鄞州城外的四邻,便会知晓你有一个怎么样的哥哥。”

“至于你说哥哥已经为母亲报仇。所谓报仇,无非是他成为了梅花会主人,将当年害死你母亲的凶徒一一铲除。这算什么报仇?如此悄无声息,根本不算讨回公道。你母亲仍然是埋在坟墓之中,连一块碑都没有,连个名字都没有。”

“可她,却根本是为了你的兄长而死的。其实当年你母亲为何带着你们兄妹二人回到鄞州?无非是因为她思念儿子,按捺不住这份思念之情,所以才回到鄞州,跟自己长子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哪怕是不能相认,偶尔看看也好。”

“而那时候,你祖父已经是个瘫子,是个没办法杀人的残废了。你父亲觉得江兴已经对自己家庭没有威胁,所以也松了口。”

“其实你母亲知晓,鄞州城的人并不待见她。可她顾不得那么多,因为她爱子之情是发自肺腑,是真心实意的。她以为不过是一句冷言冷语,她可以忍耐下来。可是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不仅仅是冷言冷语,还有可怕的死亡。”

“这样一个母亲,不值得有一块碑吗?你兄长所谓的报仇,究竟是真心想要报仇,还是不过是沉迷权势,这本就是他想走的路?”

当林滢说到了这儿,江蓉蓦然抬起透来,忍不住厉声说道:“林滢,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你想要我出卖他,这不可能!”

林滢倒是不动声色:“出卖?这么说你跟如今这位陈济确实一伙儿的,所以你才用到了出卖这个词。”

江蓉简直无言以对。

林滢当真是太过于聪明了,自己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她发现破绽,并且就这样子死咬着不放。

太可怕了,这可真的是太可怕了!

江蓉仇恨似看了林滢一眼,她内心十分的慌张,她只知道自己已经绝对不能再说下去!如果她停不住这个口,那么自己心中在意的那个人,就一定会有危险!

在江蓉眼里,林滢已经是个恶毒可怕的反派角色。

她蓦然抽出了发钗,一头发丝顿时散落。

江蓉手中的这枚钗,就是亡母遗物那枚钗。其实除了老一代,这一辈的年轻贵女,很多都不知晓江蓉母亲乃是胡女这回事了。

而在陷害陈雀时候,她有些话也没有说谎,这枚石榴钗确实亡母遗物。

如今江蓉就手握这枚亡母遗物,就准备顺着咽喉就这么的刺下去。

只要自己的喉咙被划破,她就会流淌了大量鲜血,那么她便死了!

若是她死了,有些秘密就永远便是秘密,再也不能就这般说出来。

江蓉险些便要死了。

可当她要狠心用发钗划过自己咽喉时,她的手掌却是在发抖。

她还年轻,还不想死。

哐当一声,她手中的发钗就这般坠落于地。

然后江蓉好似崩溃一般,然后咬着手指呜呜呜哭起来。

她到底是个妙龄女子,正值青春年华,生命中还有几多美好之处,她自然是并不愿意就这么去死的。

更何况她还是个很聪明,很工于心计的女子,就比如她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准备将真正的受害者陈雀逼出鄞州一样。

一个太过于聪明的人,总是会比笨人更爱惜自己的生命。

而江蓉呢,又显然是比木讷的江承聪明多了。

林滢并不觉得奇怪。

就连江承那个木讷人,也会挣扎一番,想到杀另外一个女子自救呢。

死,终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面对崩溃了江蓉,林滢继续吹风:“你使计想要把陈雀赶出鄞州城,所以那日你刻意跟陈雀亲近,无视陈雀对你的百般羞辱,不要脸低声下气亲近她。你知晓自己的态度越恭顺,别人就会越讨厌陈雀,觉得她蛮横霸道。”

“可是旁人不知晓的却是,陈雀固然脾气古怪,但是对你却是特别的憎恨。谁让你姓江,偏偏你又是江铉的女儿。你明明知晓她十分讨厌你,却故意让她针对你。可这还远远不够。”

“你亲近陈雀,除了要败坏她的名声,还要趁机将自己的发钗栽赃到她身上,使得陈雀落得一个手脚不干净偷东西的名声。其实那时候陈家已经对她十分不满,只要再添加一把火,就能彻底将陈雀赶出鄞州。”

“于是,陈家这个粗鄙的女儿终究不必再丢人现眼,哪怕她其实才是陈家真正的血脉,并且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可你不在乎对不对?你只在乎,如此一来,陈济就安全了,没有事了。你不觉得,你用这种手段对待一个受害者很是残忍?”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没想到这么一件构陷的勾当,却被温青缇所破坏。哪怕那时候阿缇也已经对陈雀有诸多不满甚至是厌恶。可是她心里发软了,觉得还是应该给陈雀一个机会。那时候,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过比起你的二哥,你的这些算计也不算什么,简直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了。妹妹费尽心思算计未能坑害走陈雀,弟弟做法倒是简单粗暴,他将知晓这个秘密的陈雀给杀了!”

“他充满憎恨的行凶,做完这一切,却做成十四年前鄞州杀人案的模样,企图掩饰真相。除了为掩饰自己恶行,也是为别人不将陈雀的死跟陈济联系在一起吧。甚至事情败露之后,江承立刻自尽。”

“他倒是有自知自明,知晓自己并不聪明,如果落入官府手中,再让我多问几句,他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出来。”

“江蓉,你醒醒吧,你不觉得你们一家都不过是陈济的牺牲品。”

“他一个人站在光亮的地方,扮演着一个生来就比别人高贵的世家贵公子,惹得无数人将他当作了一个稀罕物。可是你们呢?他的弟弟妹妹为他干尽了污浊的事情。妹妹为他栽赃陷害,弟弟为他杀人,父亲沦为叛徒甚至入狱也为他一语不发保持沉默。”

“可是他呢?他管过你们吗?理睬过你们死活吗?你们只是他锦绣人生之中的污点,还是那种不为人知的污点。你相信我今日来找过你,说不定下一刻你便会被他杀人灭口。因为你已经没有什么用处,还会威胁到他的存在!”

“你无妨醒一醒,要知晓如今只有跟我合作,你才能自救。”

林滢巧舌如簧,竭力游说江蓉。

可江蓉这时候却轻轻抬头!

她满面泪痕,本来看着似乎有一种惹人怜爱梨花带雨的味道。可她决绝的眼神却蕴含着一抹疯狂,令人见之而生畏。

也许江家之人血脉之中,就是带着一股子疯劲儿!

江蓉恶狠狠的说道:“林滢!林姑娘,我知晓你很有本事,很有能耐。你能将我下狱啊,还能将我严刑拷打一番!可是又如何?我可以去死,我真的可以去死的!”

林滢都被江蓉的话整无语了。

天惹,自己真成为了反派角色了,还是个能量大心肠狠,会将对方严刑拷问的狠辣角色。林滢简直感觉自己身上反派光环在闪闪发光。

不过江蓉明显也没多怕她就是:“况且你说的很多事情,其实并没有道理。什么杀人灭口?其实根本不需要的。”

“有些人要另外的人去死,其实只需轻轻吩咐一句,说我要你死了,那么被吩咐的人自然就会乖乖听话,依顺这样的命令。阿承是个懦弱的人,可是当他听到这样吩咐,他还是鼓起勇气去死。”

“我自然也是个胆小的人,可是如若得此吩咐,我愿意去死呀!既然如此,又哪儿用得着杀人灭口。”

离开江家时,林滢并没有将江蓉抓去严加拷问之类。

她唇瓣轻轻抽搐一下,感慨之余心下却也平添几分的酸楚。

林滢甚至没有把江蓉个抓起来。

因为江蓉虽然使了手段算计陈雀,却并没有犯法。这件事情已经被温青缇给终止掉,更谈不上有什么实质的伤害和证据。

林滢瞧着卫珉,认真脸:“你说要不要找个人,或者你干脆蒙个面,假装是陈济的人,恐吓要将江蓉杀人灭口。如此一来,说不定她会死心,人前指证陈济呢。”

卫珉听得一脸认真:“可以试试。”

不过林滢只是开开玩笑,江蓉并不笨,但同时又对陈济十分痴迷。这样的人恐怕不会信,信了也未必愿意多说什么。

此时此刻,卫珉已经明白了林滢的用意了。

梅花会存在许久,一向也还算低调,走逼格神秘风,便算是杀戮也会遮掩极好。如今梅花会想要搞个大的,明显是陈济这位新一任的主人的个人作风所引起,煽动了一个很大很可怕的计划。

可是陈济如若并不是一个高贵的世族血脉呢?

梅花会的存在,其目的就是凸显世家大族的血统尊贵,可以说出身是入会的一个敲门砖。

可如今,陈济这个敲门砖的含金量却明显是不够了的。

他非但不是贵族,更不是出身品洁高雅的世家大族。

陈济,他不过是个家奴之子,祖父还是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恶徒。

这样的事情曝光,将会造成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如此一来,梅花会内部都会生出分裂。有人会拥护陈济,毕竟陈济不可能不网络一些心腹。可还是会有人极度反感他,甚至觉得感情受到了重重的欺骗。

这样一来,还不等陈济对鄞州重重锤击,梅花会内部就已经开始四分五裂了。

那么陈济造反也是会颇为吃力,甚至成功之后也是会内耗加重,实力退减。

关键是江蓉显然并不愿意作证,如此说来,他们还需寻觅别的证据,证明陈济并非真正陈氏血脉。

留给他跟林滢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好似,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情。

他这样子说话,仿佛很可惜,亦很惋惜。

可是温怀仪听了,竟隐隐有一些绝望。

“他需要权力!一种比现在大得多,甚至可以便宜行事的权力。别人说时势造英雄,我看是英雄造时势。只要天下大乱,典狱司就会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权力,甚至得到陛下前所未有的器重。你说他,愿不愿意看到鄞州落在我的手中?”

“不过等我得了鄞州,我跟他的关系就会变得很是微妙。到时候,我们也未必还是朋友了。”

这些话简直是令温怀仪听得目瞪口呆,甚至有几分绝望。

说到了这儿,陈济甚至很轻柔,很惋惜似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总是不愿将挑拨离间, 借刀杀人之计用在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身上的。”

若不是陈济又提及了当年之事, 他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了。

彼时江铉那个胡女妻子死了,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陈济还在自己面前提及了这件事,还让温怀仪对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而此刻在书房之中, 陈济的话却也好似唤起了温怀仪久远的记忆。

江铉是个忠仆, 这么个忠心耿耿仆人家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陈济自然是要嘘寒问暖,费些心思。

这说明陈济不但会做人, 而且念旧情。这样孩子长大了后, 必定是能得人心。

“当初苏炼上位,雷厉风行,他其实得罪了许多人。那时几个京城勋贵子弟恣意妄为,戴着面具杀了好些百姓,还将人家屋子烧成白地。苏炼使了手段将之处死,从此这些权贵子弟都不敢在京郊放肆,个个夹着尾巴做人,显得乖顺极了。”

“是这些勋贵子弟做出丑事,大人们自然不好明着跟苏炼计较,可这仇却记下来,这样的仇还很多。只要苏炼稍有疏忽,行差踏错,那便会万劫不复,被整得粉身碎骨。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过着也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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