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隐点点头，“正是。”

“好。”判官一抖衣袖，“那你先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蓝隐直言不讳，“前些时候我的身躯被一灵识占据，那灵识借我的手杀死了几个仙娥，待我醒来一瞧，每位仙娥都死得十分不安详。我素来不以善良标榜自己，但是看见她们无辜惨死在我手下，还是难免愧疚的。此行前来，便是希望能偿还些什么。”

判官不算高，所以蓝隐能够平视着他的眼睛。现在他虽然已化作了人的模样，但是一双眼睛还是很像狐狸，狡黠而精明。

“让她们的来生别再任人宰割就好。”蓝隐回答。

判官“嗯”了一声，接着问她，“那你又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平时见不到活物，难得见到一次就想开开玩笑。”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对蓝隐行了个拱手礼，“得罪了，蓝隐仙人。”

蓝隐赶紧也对他拱手，客气道，“大人这是哪的话，我本就冒昧而来，您愿意接见我，是我的荣幸。”

蓝隐寻声走去，见到了折扇的主人——他以扇遮面，坐在一把简简单单的椅子上，和蓝隐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桌上堆积着不少已经写了字的纸张，看起来，这位判官平日里工作还算尽心。

蓝隐刚想客套地拱手行礼，对方忽然就把扇子收了，露出一张狐狸脸。蓝隐什么仙什么妖没见过，但是现在毕竟没什么准备，在昏暗烛火光的映照下，她被微微吓了一跳。

“我孑然一身，除了一身还不错的仙力，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若您不嫌弃，我愿用部分仙力作为交换。”

“不，不。”判官缓缓摇头，“仙力？我要你的仙力做什么？你看看我这四角四方的天，看看这暗无天日的阴界，有仙力又有何用？”

“您愿意见我，说明我身上一定还是有您认可的东西的。”蓝隐面对拒绝也不心急，继续道，“既然不是看中我的仙力，那是什么，您可以直说。”

判官似乎对蓝隐的直接感到很高兴，仰头大笑起来。随后，他笑声忽然收住，猛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蓝隐的眼睛，“我要你的眼睛。”

蓝隐微微皱眉，“我的眼睛？”

判官没有马上回答蓝隐的疑问，对她说了句，“随我来。”

他带着蓝隐返回刚刚的通道，在通道中央的位置伸手往墙上一推，墙壁慢慢往后缩去，原来这里装有一道暗门。

看过了昔日鹿族统领的洞穴，又去过了落羽的石头小屋，蓝隐现在已经不会对这种事感到惊讶了。

长久独自居住在一个看似无趣的地方的人总是会乐于搞些新花样，他们的住所看似平平无奇，仔细看看便会发现别有洞天。

只是，这位判官的密室的确有些特别。

蓝隐跟着他往里走，只见这间密室里摆满了一个个灵力制成的小罩子，得到他的许可以后，她往那些罩子里看，看见了一只只眼睛。

这些眼睛有些是人眼，有些是蓝隐叫不出名字的动物眼。它们已经失去了神采，但有灵力保护，一直是睁着的状态。这些眼睛就那样生涩干枯地“望”着她，看上去十分渗人。

判官在这时候快步走到了密室中央，面对着蓝隐摊开双臂，十分自豪道，“蓝隐仙人，既然你对我坦诚，我也用坦诚对你。不瞒你说，这才是我来阴界当差的真正目的。我爱这些生灵的眸子，可是我不是个喜欢肆意掠夺的人，只好在这里等到他们死了，再去把他们的眸子取过来。”

蓝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恐惧是不至于的，可是此时她还是感到有些不适，想要从这密室里推出去。

判官就在这时候快步朝她走近，在距离她一拳远的地方停下，盯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你的眼睛很漂亮，我没耐心等到你死的那天了。就用这个作为交换代价，怎么样，你可愿意吗？”

蓝隐走向那被簇拥在云雾中的转生殿，殿门口没有任何的守卫或者侍女，她稍微想了片刻，抬脚往里走。

判官没说话，只是背着手朝她的脸靠近了些。不知是不是他常年在阴界的缘故，当他靠近时，蓝隐感到他呼出的气都是寒冷的。

“我不是个会打官腔的人，看蓝隐仙人的样子，也是个直白之人，那便言归正传吧。我听底下的人说，你这番前来，是有事要与我商量的。或者说，是来与我交换些什么的。”

判官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他问蓝隐，“你这不是挺善良的吗？你比我见过的许多人......”

“判官大人。”蓝隐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个，出言打断了他，“我只想问您，这件事能不能做。”

“你想做到何种程度呢？”

说完她就被自己的惺惺作态恶心到了，感觉自己说这话的样子非常像与人交涉时的须怀章。不，如果是须怀章的话，应该还要把自称改成“在下”或者“小仙”。

判官又笑起来，再次以扇遮面，再开扇时已然变作清秀男子模样。

刚进转生殿的大门走了没几步路，一把折扇从阴暗的走廊尽头朝着蓝隐打来。蓝隐向右一闪躲过了，那折扇又返回来攻击她，她凌空一跃，不仅没被伤到，还在折扇上轻轻一踏才落回到地上。

她把掉落的折扇接住，手腕轻轻一抖，扇面展开，上面由右至左写着“生死有道”四个大字。

两位划小舟送蓝隐过来的阴兵并没有一起下舟，蓝隐独自上岸以后，他们便重新摇起船桨走了。

她知道折扇的主人是谁了，轻笑了一声道，“判官大人，您的迎客方式可真有些特别。”

折扇从她手里腾空而起，被一股灵力牵引着飞向通道尽头，与此同时，通道尽头的方向传来一男子有些阴柔的笑声。

“被他人附身，那人就不算你杀的，你又何须歉疚呢？”判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望着蓝隐问她。

“若真正杀人者还在，我自不会做什么，但是灵识已去，没人能给那些仙娥一个交代了。我虽不是自愿而为，手上到底也沾了她们的鲜血，如此一来，便只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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