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事，您有事？”

“你才有事呢！我有什么事？巴不得我有事？我有事你会怎么对我？我没事！”

“漆总请你不要误会好不好？！我是问您打电话有没有什么事？”

“出了门脾气见长啊？你厉害什么厉害？！你那亲戚怎么样了？”

“段岚，你又有什么事打电话？”

“什么叫我又有事？我打过你电话吗？”

“漆总，你好！有何指示？”

“你那边这么吵？！你大点声。”

“偷听犯法。”

“有本事你别接。”

“哦，刚才不是你打电话！”

“刚有人给你打电话？谁？小叶子姐吗？”

“这个可怜的日本女人刚走了娘，哪有功夫给我打电话？！”

“你说她是日本鬼子？好啊，等小叶子姐来了看我不告她！”

“告谁啊？是你给她起的四个字的日本名字！”

“不跟你废话，新爱姐怎么样了？”

“她好着呢，正在车厢里做健美操呢。”

“放屁！”

“怎么跟师傅说话呢？不信你自己跟她说。”

刘东刻把手机给赵新爱。

“喂，段岚妹妹，别听他瞎说，我就伸个懒腰，我没事。”

“新爱姐，我知道你没事。你病好了还回来吗？”

“能回来吗？你知道我跟他们闹僵了。”

“酒店多得是。你不回来你们家刘东刻就无法无天没人管了！”

“妹妹你又瞎说！谁跟他一家啊？！下辈子吧。”

“那就精神一家！”

“都精神病啊？哈哈哈。他有电话进来了，你跟他还有话说吗？”

“不说了，话不投机。新爱姐，你注意休息，别累着。拜拜。”

赵新爱把手机给刘东刻。免提。

“喂，刘工，是你吗？”

“小叶子？你怎么打电话来了？家里事处理好了？”

“没有，乱七八糟好多事。听说你回老家了？”

“是啊，在车上呢。”

“还回来的吧？”

“什么话，不回来我去哪？”

“有好多人不是说回老家最后就没来嘛？！”

“到底谁告诉你我不回来？段岚？”

“不是，别冤枉人家，段岚说她不知道。”

“这比告密还可气！不是，我没密可告！我回来，放心，我回来！”

“别急啊你，我没说你不回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墓碑上的字应该怎么写你知道吗？”

“墓碑？这个我不知道，就写‘某某某之墓’呗，还能怎么写？这样吧，我们老家可能有人懂，明天我找人问问。”

“谢谢你！不方便就别问了，我找我们这儿人问问吧。哦对了，过两天我上班了还要请大家吃个饭。到时候你应该回来吧？”

“不都吃过了吗？还请？”

“不是，有好多送礼了人没来。”

“哦，你看着办。”

“那好吧，不打扰你们了。哦，对了，你代我向那个姐姐问个好吧。”

“好，有电话进来了，不跟你说了。”

确有电话进来，刘东刻看看赵新爱。

“我累了，不想听了。晚饭还没吃呢！”赵新爱无精打采地道。

“那我把免提关掉。”刘东刻自以为心领神会。

“不是关免提，关机！”赵新爱补充说明。

刘东刻不置可否。

“进城了，老家话也听不懂了？”赵新爱狠起来也真够刻薄的。

关吧关吧，关了倒清净，一个个的都没正事儿！

刘东刻建议去餐车就餐，遭到赵新爱抵制。贵死了，不能吃。人家把菜买来运进站搬上车，还在运动中摇摇晃晃的烹饪，贵点是应该的啊。那也不行。赵新爱说她带了面包蛋糕还有喝的还不够吗？刘东刻说要吃咸的。榨菜，够不够咸？经过进一步交涉，刘东刻买了俩盒饭。

“多亏没娶你！”刘东刻打开盒饭，嘴里念念有词。

“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盒饭也没收！小时候你吃的什么？窝窝头你没吃过吗？不照样长这么个傻大个子？！忘本了啊你！”赵新爱训导孩子一般。

刘东刻低下头默默吃饭，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可以放心了，这个女人够坚强，几天来基本没看到她有消沉的表现。

时间到，熄灯了。列车员甚至把窗帘一一拉上。卧铺车厢必须遵从大多数人的意愿！

但是，别忘了，“大多数”错的时候并不鲜见！“大多数”有没有充当过刽子手？答案是肯定的！

赵新爱无动于衷地坐在窗边，迟迟不肯上去休息。天一亮，分别时刻就要来临。

车厢的关节处，刘先生与赵女士，超越探监、更近距离的面对面电话交锋进行得如火如荼。他们彼此都能够听到对方一个人的双重演说，有趣得要命！不知道电信局会否按长途加漫游收费。爱咋咋的！拼命挣钱为个啥？花，痛快的花！当然，他们所说的都是些不具有录用价值的废品语言。

“你到老家了吗？”

“谁老家这么近？！明天中午才到。”

“挂吧挂吧，吵死了！”

典型的没事找事！“审核通知”是刘东刻几天前亲手交给漆亚贤的。审核员半个月后才会来！所谓审核，即ISO9001质量管理体系认证审核。刘东刻根本没把审核太当一回事。认证公司早由事业单位变企业了，“盈利”才是目的，敢不给通过吗？那咱们就终止合作，双方再无经济往来。认证公司何止一家两家！国企时，刘东刻参与了公司首次认证审核准备。全厂上下努力数月，结果竟未通过审核！那时的认证才叫认证！

真的又有电话进来了。照例免提。

“我在车上，不是办公室！”

刘东刻没那本事，老板娘漆亚贤的电话。

“我有电话进来了。”说着，刘东刻挂断赵新爱的电话。

“挂我电话？！”赵新爱手指刘东刻鼻尖凑了过来：“谁的？给我看！”

列车正以当代当年当月当日当时的中国速度向前奔驰。

刘东刻不情不愿地将手机的脸转给赵新爱看。

“开免提！”赵新爱指示，涉嫌侵犯他人隐私。

“我刚在桌子上看到一个通知，认证公司的，过几天要来审核。你把人一送到，就赶紧回来，听见了吗？”

“知道了，保证按时回去。漆总，我这边有电话进来了，我先挂了？有话回去说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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