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两分，“胃不疼了？”

“不疼。”于丹青笑着白他一眼，伸手戳了戳他紧绷绷的脸颊，“别板着脸嘛，我又不是小孩，你也不是我爹，这么凶干嘛。不就一个胃病吗，它适应了我的饮食习惯，自然就不疼了。”

楚云逸懒得跟她掰扯，“明日起，天天陪本王用早餐。”

她独自在京城这段时间，十天有八天都是一日两餐，早餐大多是睡过。

楚云逸这才发现，这不是回主院的路，“怎么想到来这散步了？”

“一会儿就——”于丹青抬头看他，视线在他红晕未散的耳尖顿住，小手从他手里抽出，脚尖一踮，两手便捂住了他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冻得？”

楚云逸刀锋般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神色复杂的看了她几瞬，牵着她走过照壁。

“楚云逸，饿了吗？”

“啊。你走没多会儿我就来了。”

楚云逸脸一沉，“想我愧疚？”

熟悉的玫瑰馥香随着温热的气息窜入鼻间，楚云逸本就躁动的身体瞬间如同脱缰的野马，长臂绕过她后背，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用力吸了口气。

于丹青被迫往前蹿了一步，柔软的胸脯撞上坚实的胸膛，微微生疼，忍不住磨了磨，嘟囔着抱怨，“干嘛啊。”

楚云逸紧紧搂住她，头搁在她颈间，吮着她香软的颈侧肌肤哑声问，“怎么，心疼了？”

他吮得有些用力，颈上传来刺刺麻麻的疼，还有酥酥软软的酸。

于丹青缩着脖子躲开他，双臂勾住他脖子拉低他的头，咬着他炙热的唇角低语，“脖子也疼。”说罢，唇瓣微移，封住了他的唇。

楚云逸垂眸看着她娇艳欲滴的眉眼，抬手托住她脑后，立马掌握了主动权，舌头长驱直入，深深深吻。

一吻终罢。

楚云逸双手握住她腰枝，紧紧压向他灼热的腰腹，气息微乱，“一刻不勾引为夫，你就难受？”

于丹青媚眼如丝，双腿缠上他腰身，比他更邪恶的左右磨了磨，“明明是你强的我。”

对天发誓，她今天绝对没起任何色心。

楚云逸抿紧嘴看了她几瞬，点点头，双手捧住她臀部，“你确定要这样散步？”

“确定。”有人托着她，于丹青顿觉轻松不少，舒服的往后仰了仰，吊在他脖子上笑，“下人都被我打发了，你想怎样散步都行。”

臀上传来两道钝痛。

于丹青扭了扭身子，望着他紧绷的俊脸呵呵低笑，“你看你，又想多——”

楚云逸放下她，双手握成拳头垂在腿侧，率先往湖边走。

“这边。”

于丹青拽住他衣袖，拉着他转了个身。

楚云逸睨她一眼，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枫园。

瘦劲清峻的两个墨色大字闯入眼中。

于丹青微眯着眼看了看弧形拱门上的两个大字，拉着楚云逸走了进去。

成片光秃秃的枝干伫立在不大的园子中，衬得这个冬季越发清冷，萧索。

楚云逸粗粗打望了一圈，看着于丹青快要红透的鼻尖，道，“回屋吧。”

“不。”于丹青搜寻到一片空地，放开他，朝他打了个止步的手势，独自往那空地走。

“我知道你有话要说。不管你说什么，在哪说，结果都一样。”楚云逸对着她纤瘦的背影说道。

“不一样。”

“一样。无论如何，你始终是我的妻。”他的语调比园子还萧索。

于丹青身形微顿，回头冲他微微一笑。

回眸一笑，春色满园。

楚云逸微怔，突然就想到了这样一句。

“是的，从始至终。”于丹青笑着说完，回头往前走。

楚云逸深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她在一株枝桠繁复的枫树下停步，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夫君，这是哪里？”于丹青学着那日看到的那个女子，刻意的挺起平坦小腹，一手扶腰，一手托腹，浅笑盈盈的开口。

“枫园。”楚云逸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神赤裸裸的映着四个大字——你没事吧？

于丹青无言两瞬，也觉得自己挺毛病，把简单事情搞复杂了。微翻了个白眼，敛了笑意，正常站着，直截了当的说道，“楚云逸，我有时觉得，我就是她，她就是我，这种感觉很奇——”

“所以楚云哲死了，你哭成那样。”楚云逸似乎笑了一下，清冷的眸子划过一抹痛色。

于丹青轻摇臻首，“她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你，安儿和笙笙也都是你的骨肉。”

她不愿看他痛苦，既然决定了要说，不妨先说结果让他心安。

楚云逸狭长的眸子倏地眯紧。

“发什么楞啊！”于丹青搓着双手，在原地来回跺脚，“还不赶紧过来抱我！冷死个人。”

楚云逸皱眉看她两眼，大步上前，一手揽她入怀，一手解开自己的披风，覆在了她背上，冷声问，“你还知道冷？”

她又不是雪人，怎会不知冷？

于丹青深觉今日这腔装得不值，纯属自找罪受，往他怀里拱了拱，郁郁开口，“经过湖边时，腿都冻麻了。”

楚云逸垂着眼皮看她，没吭声。

“那啥，你抱我回屋吧。”于丹青傻白甜的冲他笑道，“公主抱。”

楚云逸扯了扯嘴角，身子微弯，轻松的将她打横抱起，往门外走，“于丹青，病得不轻吧。”

“很重。”于丹青煞有介事的点头，扯开包裹严实的白狐披风，露出颈间方才被他吮红的一小块儿肌肤，“你帮我看看？”

一丝笑意爬上他唇畔，楚云逸凉凉的瞥她一眼，“你就作吧。”

于丹青笑笑，飞快的在他唇边亲了一下，在他越发凉薄的眼神里，慢悠悠的裹好披风，“楚云逸，我见到了智源，他的确有些能耐，让我看了几个于二小姐的片段。三四岁时，她在集市上见到了你，还有一身落魄的少年风影。我想，那是她对你的第一印象，挺不错的印象。”

“智源？”楚云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于丹青点头，“对，智源。因为某些原因，不得已又放了他。晚些跟你细说。”

楚云逸“嗯”了一声。

“你当时没看到她，你把玉扇和荷包给了风影后，就和楚云哲走了。”

楚云逸略一点头，“初次见风影，的确是在集上，我给了他玉扇。”

“我看你当时打量风影的眼神，分明就是只小狐狸。”于丹青笑了笑，捏着他的两边脸颊扯出一个大笑，“那时的你多可爱啊，嘴巴一咧，一口小米牙便全都露了出来，活生生一颗糖衣炮弹。”

“说完了？”楚云逸冷眼瞥着脸上的两只小手。

“没。”于丹青瞅着他呵呵笑，捏着它们上下左右转了一圈，松手，“你和她，只同房两次，一次是新婚夜，得了一子，安儿。一次是她去找你，得了一女，笙笙。”

她的语调渐渐低沉。

她想轻松的说出这些，奈何，说到这，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疼了起来。

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就像缠满刺尖的藤条紧紧束缚住她，稍一动，便拉扯出丝丝缕缕的疼意。

“别难过。”楚云逸双臂收紧，紧紧箍住了她。

他知道她在疼，在难受，但她的话和态度让他措手不及，他根本不知如何安慰她。

于丹青轻笑一下，爱恋的目光抚过他精致绝美的容颜，缓缓说道，“我该高兴的，至少，你心中的确没她，你的身体也没被她沾染多少。可是我又有些难过，好像受了如此委屈的人不光是她，还有我。她的痛苦和煎熬，我，感同身受。曾经一度，我以为我或许就是她，只是轮回转世时，忘了前尘过往。”

楚云逸象征性的点了下头。

这种时候，他委实不知该说什么，她似乎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他只要听着便好。

经过湖面时，于丹青深吸了一口刺骨的冷气，强迫自己将那些场景当做几场戏剧，冷着眉眼继续说，“出生时，悟修便传信告知唐婉婉，同房后她身上会有凤凰印记，且会造成唐府灭绝，她也不得善终。唐婉婉害怕预言成真，察觉到她对你的情愫后，便阻止她靠近你，暗中教她诗书礼仪，剑法拳法，不许她参见任何聚会，想尽一切办法切断她与皇子的联系。”

“她呀，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后来，对你越发情深，便想了一主意，装疯卖傻接近楚云哲，只为能够悄悄看你几眼。”抬眸看着楚云逸，道，“她是否对你说过，楚云哲不娶她，你娶她也行，她能看看楚云哲便好，楚云哲还能因此得到镇国将军府的支持。”

这种事情，楚云逸怎么可能忘？

压制住心头的惊涛骇浪，他紧绷着脸应了一声，“嗯。”

于丹青点点头，“三日回门过后，再见，已是七月之后。就在方才那个枫园，那时候红枫似火，她挺着孕肚，笑盈盈的望着你——”

水汽蓦地涌上眼眶，于丹青侧头眨掉眼里的水汽，抿了抿唇角，声音微冷，“知道她为何消失那么久吗？”

楚云逸不笨，闻言瞳孔猛的一缩，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去凤凰印记。”

她去找他次日，他早起上朝，掀开被子的那一刻，她光洁的后背正对着他，很白净，很细嫩，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也是第一次知道，女人的肌肤跟男人的皮肤区别如此之大。

他清楚的记得，她身上并无任何印记。

于丹青阖了阖眼，“我目睹了全部过程。一间茅舍，一张破旧的板床，一把锋利的匕首，一盏烛火，几张手帕，一个惊惶战栗的沉香丫头——”

她突然瑟缩了一下，右肩背下意识的朝他怀里使劲挤了挤，都吸一口气后，半眯着眼道，“她怕肚子里有你的孩子，拒绝了沉香用麻沸散的请求，硬生生疼着。我看见沉香一刀一刀划下那只凤凰，露出里头森白血红的骨头，然后又一刀一刀切下那些骨头。那一日，她的鲜血染红了板床，骨肉混在血流里淌了一地——”

楚云逸低头吻了吻她冰冷的唇瓣，中断了她的絮叨，哑声道，“别说了！事情已过——”

“不。”于丹青执拗的看着他，“能够为了你和孩子，生生忍受剔骨挖肉之疼的女子，怎么会是你口中不守妇道的人？”

话一出口，两人便都愣住了。

良久。

楚云逸紧紧箍抱住她继续走，淡声道，“我若能识破她的伪装，也不会沦为别人的杀人工具，落地如此下场。”

“对不起！”于丹青心口一酸，忙抬手捂了下他的嘴，“我不是那个意思！”顿了顿，解释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见你知道真相后还对她这么冷漠，就，忍不住替她抱屈，想为她正名。”

“有何屈可抱，又有何名可正？”楚云逸清淡的声线近乎冰凉，“年少时装疯卖傻，可说是逼不得已，你为她抱抱屈无可厚非。成亲七年，她有无数的机会跟我解释，为自己伸冤，正名，可她什么都没做，一如既往的在楚云哲面前含羞带怯，暗送秋波——”

“那不是怕你起疑吗？”于丹青明显底气不足。

经楚云逸这么一说，她也挺无法理解那女子的。

“起疑？”楚云逸冷笑了一声，“夫妻间连这最基本的信任和尊重都没有，起疑不起疑又有何不同？”

于丹青还是觉得那女子委屈，“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跟了我七年都没对我说出实情，可见她对我有多不了解，多不信任。明明可以完全杜绝，却顶着我妻子的名衔，对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这种爱，我着实消受不来。”

楚云逸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微抬着左边眉梢看她，“何况，我跟她睡了两次，都没能爱上——”

“不要脸！”于丹青脸一红，虎着脸低骂，顺道使劲掐了他一把。

楚云逸点了点头，“是不要脸，但话糙理不糙。”

“哼。”于丹青微哼了一声，心情却无端开朗许多。

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唇角，楚云逸突然双臂一撒——

“啊！”

于丹青果然立马四仰八叉的胡乱扑腾着厉声尖叫。

于此同时，楚云逸又稳稳的接住了她，眼含笑意的睨着她大惊失色的如花娇颜。

“干什么！”于丹青惊魂未定，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大骂，“神经病又犯了？”

“呵呵。”男人的笑声低沉悦耳，愉悦极了。

“笑个屁！”于丹青气结，抡起拳头狠狠砸到了他肩上，“神经病！会点武功不得了么！”

楚云逸含笑挑眉，“一般般，至少让你下不了床时，还能生龙活虎。”

“……”于丹青顿觉一口气堵在喉咙，卡住了。

楚云逸亲了亲她红粉粉的脸蛋，道，“于丹青，你不必为她不值，她不懂我，不懂如何爱我，在婚姻里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使得她和我越走越远。或许这事原本没有谁对谁错，我跟她不合适，对她无感，就算她说了实情，我对她或许也只有尊重。你和她如此不同，即便她是你的前世，我也不会自责曾经那样对她。”

“哼。”于丹青总算发出了一个音。

楚云逸眸色微暗，“也不必为安儿和笙笙难过，遇上这样糊涂的母亲和父亲，是他们的不幸。我走后，楚云哲必定不会留她母子三人，这样也好，他们能够早日新生，降生在一个氛围融洽的家庭，从小沐浴幸福成长，再不必听人非议他们的娘亲，也不必时时问他们的父亲，为何不给他们多生些弟弟妹妹，是不是怪娘亲对二皇伯——”

“够了！”于丹青红着眼眶打断了他，“别说了。”

楚云逸抿着嘴点了点头。

已近正午，寒风依旧凶猛，如同一柄柄冰刀贴着人身体刮过，砭人肌骨。

于丹青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还是觉得浑身透凉，好像插满尖锐的冰锥，钻心的冷，还有疼。

她又撕开了他的伤口，还狠狠的码了一层盐。

“楚云逸，我……”她轻吐一口气，缓了缓，道，“我没打算告诉你这些的。或者，我是怕你多想，不得已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放心，也给自己一个借口。”

摇头苦笑一下，又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脑子很乱。你不爱她没关系，她爱你就行，甚至于，比我还爱你，我很高兴，真的，我觉得我就是她，兜兜转转，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其实我挺害怕的，怕你会说对她歉疚，会说你也曾经对她心动过，怕你……”

呵呵傻笑了几声，捧着他的脸道，“楚云逸，我觉得挺神经的。明明我就不是她，她那样纯粹的深情，我根本就做不来，连装都装不来，可我就觉得她是我，想连她那一份爱一起给你，恨不得你的生生世世都只有我。我知道，这样说很沉重，甚至让你感觉累，可我就是这样想的——”

“好了，不说了，为夫知道了。”楚云逸温柔的吻掉她眼角的水珠，“过往终究是过往，你不是为楚云哲难过就好。”

“不对！”于丹青定定的望着他，“楚云逸，只要你还记得，它就不会是过往，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很自私，你跟她睡过，就像我血管里的一根刺，时不时冒出来扎得我一身血，虽然我知道，以前是以前，还是忍不住生闷气。现在，这根刺没了，我很高兴，你的以前，属于以前的我。”

这郑重模样儿！

楚云逸失笑，“我从未属于她。”

“身体和名分属于她，心不属于任何人，就是为了留着给我。”于丹青哼哼着道，“这才是最完美的安排。”

楚云逸呵呵，“就没你没理的时候。于理由，可以回屋吃饭了？”

于丹青撇了撇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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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丹青笑盈盈的望着踏进门槛的清俊男人，“回来了？”

“那我们散散步吧。”于丹青小跑一步，走到楚云逸前头，垂着眼皮专心看路。

楚云逸挑眉看她，声音里透着自己无法察觉的无奈，“又打算早中餐二合一？”

昨夜温泉池里的活色生香一下涌进脑海。

男人的耳尖渐渐变成了可爱的粉红色，瞥向她的眸色染上几分暗欲。

穿过小径，眼前出现一片宽广的湖面，波光粼粼，水纹摇曳。

“不饿。”

“不是。想你心疼。”于丹青笑弯了眼。

楚云逸明显一愣，停下脚步，“你怎么在这？”

“等你啊。”于丹青理所当然的说着，等他走到跟前了，小手溜进他冰凉的广袖中，如往常一般，与他十指轻扣。

昭文殿宫门内。

她的手很冰。

“来很久了？”楚云逸反手将她的手包裹在他温热的大掌中，看着她冻得红彤彤的鼻头，语带责备。

“好啊。”于丹青无所谓的应下，拉着他拐上一条鹅卵石小径，“那你晚上节制点，不然我可起不来。”

楚云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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