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眼看着就快要落地，无量几乎是下意识就伸手想要去撑地借力，却看见地面上隐约有条埋伏着的暗线。电光火石间无量根本来不及思考它的作用，只迅速克制住了出于本能伸出的手，随后抱着头滚出了暗线圈。

等到无量离那圈有些远了，游方右腿向外扫出，左腿微微半蹲着，瞬间就用右脚在地上画出一个规整的圆。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游方双手结着印，微风自他脚底那圈旋起，往上来撩开盖在他左眼上的发，金色的瞳仁在黑夜中格外明亮。

他站得有些远，脊背却依旧挺直着，这会看到无量翻出来也丝毫没有做出要接住她的举动。

“失败了？”无量爬起身去看，就见游方原本站立的圈正冒着火地向外扩散开来。

游方掏出符纸捻在拇指、食指与中指间，随后搓开那一沓符纸向着那火圈甩出去。符纸遇火却未烧着，就那么牢牢钉在地上，游方的神色算不上轻松，看他紧抿的唇还能读出其中隐忍的意味。

鼻梁骨应该断了。无量疼地冷汗直冒，生理性的眼泪混合着血几乎很快就染湿了无量的衣领，抬手虚虚拢在鼻子上，无量甚至能感觉到鼻子已经歪到了旁边去。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这会已经退无可退，无量背靠着墙壁在心里痛骂游方的祖宗十八代，耳边却适时响起了游方的声音。

几乎是应着那声“破”，无量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冲得往后翻滚出去。虽然她反应极快借着后滚翻略微使力，半跪在床上稳住了身形，可喉头涌上的腥甜却是难以自抑。无量猛抽两口气还未吐出向上蹿涌的淤血，就被人迎面一拳砸在了面中。

“你这几招都是我玩的不要的了。”双头站直身子扭了扭手腕，语气里还带了点说教的意味，“你要知道我可比你入门久，不要妄想用这种招数来对付我。”

无量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动作，就见自他左眼中飞出一条通体金光闪闪的细长东西。那东西离开他眼眶后就快速盘踞到了火圈上，随后呼啸着唤来一阵雨。

那雨也怪，只出现在火圈那块，初落时火还有见旺的趋势。可那细长的东西也不慌张，游刃有余地在火焰里头穿梭着，随后雨丝便越发细密起来。

站在游方身边，无量甚至能感觉到徐徐清风，似有一股祥瑞之气包裹在身上。

约莫过了一刻钟，那圈诡火才被完全浇灭。

“下次可以先告诉我。”无量指了指卧房，有些烦躁地挠着头，“就算是用我当诱饵，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好做个准备吧？”

游方抿着嘴没有接话，直直迎上无量的目光。那眼神里面有愤怒有埋怨，甚至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狡黠。都是游方从来没有见过的，不属于记忆中余书晴的眼神。如果是余书晴的话，这会应该就撇着嘴装委屈了。可若要把面前这人和余书晴分开却也难做到，眉眼恰如其分的和幼时孩童的轮廓重叠在一起，不论是记忆中的人还是面前这个，都立刻鲜活了起来。

是余书晴，也是张无量。

“他虽然只受了轻伤，不过暂时不会再来。你的鼻子先自己去包扎一下…”游方看着无量不耐烦摆手的表情，鬼使神差叮嘱道，“不要跑太远。”

无量没有理他，头也不回地往卧房里跑。其实也谈不上多生气，毕竟下午的时候看到游方油盐不进一门心思地劝走秦清，无量就知道夜晚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事，所以不算完全没有准备。只是自己会因为撑不住睡着而险些凉凉，才是真正意料之外的事情。再加上游方这人，无量早就把他划分到立场中立的那类人里，所以并不会因为他的举动而感到遭受背叛。

除了师叔会毫不犹豫地为自己考虑，现在能够相信的，也只剩下郁攸和自己同处一条绳上了。

“郁攸…”无量刚才被揍怕了，这会生怕双头还在里面，只敢压着嗓子小声喊。可一路从门口猫进了房间也完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种不好预感蔓延开来，无量看着空空荡荡的床缓缓叹了口气。

看来郁攸被双头带走了。

小灵通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无量有些肉疼地捡起来，却意外地看见手机上显示着正在和师叔通话。

“师叔！！”无量把手机贴到脸边，等待了半晌却没听见对面的人回应，“师叔？你还好吗？你出什么事了？现在在哪里？安不安全？”

回应她的却仍是沉默。

不死心地调大了音量，无量甚至把脑袋和手机一道伸进了柜子里，终于听到听筒那边传出来的沙沙声。那声音算不上嘈杂，好像被憋在瓮里，声音不是很清晰，但随后敲响的带着节奏的鼓点却给无量带来了新思路。那边好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有规律的沙沙声好像是有人在念诵着什么，但具体内容无量却压根分辨不出来。

无量还在想办法确认着，那头却突然挂了电话，再次拨过去却只能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冰冷机械女声。

没电了？无量拉开医药箱，找出块纱布往上面倒了些碘酒然后随意敷到鼻子上，随后拨通了下午刚留的秦清的电话。

“秦阿姨，我有事情想拜托你帮帮忙。”

电话那头传来同意的回答。

无量龇牙咧嘴地按了几下纱布好让碘酒能够更好地接触到创口，才继续道：“刚才我和师叔通上了电话，但是他应该是无意识按到的，我听到那边好像在举办什么仪式之类的，有人敲鼓，还有人在念什么东西，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瓮声瓮气。阿姨你可不可以联系一下你安排在祖宅里的暗线，我觉得师叔应该在那附近。如果找到了师叔麻烦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可以吗？”

几乎是很快就谈通了，秦清还答应无量会亲自回一趟祖宅。

深呼吸几下之后，无量才终于放了心。这会鼻子上的伤处已经不疼了，甚至有缓缓恢复的迹象，无量剪了几段胶布仔细贴好，把纱布固定在了鼻子上。随后就换上了干净衣服，背上贴身小包就悄悄往塔那边去了。

既然双头刚才提到了那本未看完的书，无量便准备去将那本书读完。虽然不知道游方对于有关那些书的事知道几分，但无量也没有选择去上赶着和他商量，只快步往塔那边赶。因为除了看书之外，无量还有一件事想要确认。而那件事，无量根本不敢告诉游方。

如果真的如她所设想的那般，追云道长的尸骨就埋在塔下，那么出现在故事里曾经束缚过双头的那件云纹白袍，说不定是战胜双头的关键。

无量想要把追云道长挖出来。

理清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无量脚下生风跑得飞快，直到鼻梁上传来刺痛的感觉，无量才脚步放慢了些，但仍然一步不停地在往前行进。

塔里还如无量离开那天一般，床上的被子没有叠过，桌旁的架子上还摆了好些肉桂味的压缩饼干。无量进去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那本书。

书在最上层摊开着，同许多书籍一起堆放在角落里。无量拾起一看，摊开的那面正好就是上次同郁攸一起读到的位置。

无量心如擂鼓，指腹摩挲着书页继续往后看了下去。

无量本来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汗毛直竖，但这会意识到性命被拿捏住的并不是自己，于是很快就镇定下来：“…你要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咬咬牙心一横，无量也再难分出神去管郁攸的死活，只反手推开身后的窗子往外栽倒下去。双头似乎跟了上来，半边身子探出去伸手想要捞住无量，却被突如其来一道厉风击中，嗷嗷叫着退回了屋内。

无量在一阵天旋地转间看见了游方。

可就在这一瞬，却有什么冲破了屋顶的瓦片直飞上天，随后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无量半撑着身子刚要抬头去看，就被人一把拉起扛在肩上后迅速退开了。

火焰几乎快要燎到无量背上，可却只带来蒸人的高温就被甩在了身后。

“啧。”游方看了眼功亏一篑的阵法，弯下腰把无量放到地上。

“翻出来。”

无量哪还有心思去听他说话，这会捧着鼻子疼的七荤八素。双头那一拳是用了力的，虽然无量在感受到拳风的那一刻往后退开些许，卸了他几分力。可也仅仅只是卸了几分力而已，那一拳仍是结结实实捶打在了无量脸上。

郁攸：？

双头倒是非常果断就把郁攸扔了出去：“不要。”

“你在找这个？”双头抓着卷画卷，脑袋微微偏向一边，稍小一些的头依旧是毫无生气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耷拉在旁边。

眼看着他逼近了些甚至抬起一条腿跪在床沿上，无量飞快地探手去枕头底下摸符纸，这会也不在乎节省着用了，干脆抓了一把就甩到了双头身上。只是刚竖起剑指还没来得及张嘴，甩出去的符纸竟调转了头全数贴回了无量身前。

“破。”

无量堪堪停在他身前，挣扎着总算没有碰到他脚下画出的圈。随着游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围绕在卧房外的那一圈暗线就喷张开来，变成了手腕粗的锁链飞快地往上升起，似有包围住整个建筑的架势。

双头还在房内没有任何动静，无量的心都快要跟着揪成一团，如果在他出来前这阵法生了效就能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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