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厉吹吹口哨：“浑身海水还不是你整的，我砸砸你怎么了？”

“晴秋成你大爷的有种别跑咱们单挑！”

“好啊！我正愁一身功夫没地方施展呢！来啊！”

应海脑袋受击，啪叽一声，头晕目眩转了几圈：“……晴秋成你别以为你刚醒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周青云道：“师叔，我来此地除魔。”

晴厉脚下那个劫匪嘴欠着嘀嘀咕咕：“就是，我们人间的事儿干你什么关系，真的是瞎管闲事。”

晴厉耳尖，撇头望过来，一脸凶样：“好你个屠秀，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屠秀表面平静，却怂样地后退半步。

晴厉闯进那间屋，二话不说将嘉明骂了狗血淋头：“谁要你以命抵命，脑子真有病了是不是？还嫌死的人不够多是不是？我不稀罕你干这种事，你大爷的，脑子戳*了吗怎么智障？”诸如此类的高喝，响彻屋檐，后院偷吃果子的野鸡也被接连吓跑。

立在门口的屠秀自觉捂住了阿南双耳，阿南双臂环胸，无奈道：“是不是又是些不中听的话？”旁边儿的应海摊手：“阿秀，你就别捂他耳朵了，阿南都知道晴厉骂得有多不中听了。”

晴厉睨他眼，劫匪背脊受了猛力哭天喊地地开始挣扎：“大爷我错了，爷爷放过我吧，我再也不多嘴了！”活像一个掉进炸油锅的过街老鼠。

周青云见他气色甚好，不似那年崇山战役结束时苍白，多多少少也算放了心，不过想起鹤霄师叔，如今独留在世的晴师叔必然难受，外表拿出来的光鲜，其然不是真的。

将劫匪亲自交予姜城士卒后，二人同行离开，周青云便扯了老远之前的闲话：“鹤霄师叔和我讲过，年少时他性子寡淡，老国君经常说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平日里便没几眼是正经瞧他的，即使师叔学业名列前茅，武学上亦是精进勇猛，老国君说他若是上了战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罢了。那年冬至，姜师叔初上战场，遂了老国君的话，确实见血不惧，杀人不变脸，想当时，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瞧着那般不将生死看在眼里的七皇子，也不禁背脊发凉。”

晴厉道：“他以前确实就那样。”

周青云笑道：“不过遇见师叔你后，他好了很多。”静半晌，“确然好了很多，师叔以前都不笑的，不过有件事儿，在他心里始终是个疙瘩，就是晴家。”

晴厉道：“说说看。”

周青云见他没有介意，便开怀说了：“按管辖范围，当时坊月城当属于姜国境内，煞疠惹上晴家，第一时间便传进了老国君耳里。当时姜国内忧外患，老国君无心参与此事，便随手指派了当时正兰亲王，正兰亲王是鹤霄师叔的三叔，也算是我三叔。当年正兰亲王并未与他详尽细说了晴家一事，只向他参谋参谋，若是一家将近二十口人，上有老下有小尽数被煞疠侵蚀，你是选择毁了人命，还是想尽办法清除灾厄。”安静半晌，两人走到封澧边境，阵阵寒气环身，周青云不住抖了抖，继道，“师叔选了第一个。”当时仙界根本没有完全根除煞疠的有效方法，煞疠由人心怨念而生，一经百载，根深蒂固，确难消除，姜鹤霄那会儿并未细想，便选了杀人。

正兰亲王与他所见略同，当时委派总仙会请他们出手相助，石静迁那厮为首自荐，众人去了晴家布阵灭煞。事发当夜，姜誉巧然路过坊月城，见了晴家火光冲天，便知生了大事，随后从正兰亲王那里得知，他所说染了煞疠的一家人，便是坊月晴家。

晴厉瞧着封澧那方冷雾渺渺，稍是愣神儿片刻，再转眼朝他微微笑起来：“我知道了，多谢告知。”

周青云顿半晌，正身过去对其敬然作揖：“青云还有要事，师叔，我们来日再会。”

晴厉路过封澧冰层，直走到了尽头冰海，祭祀礼台已然破裂跌倒，此地无人问津。不过应海说，姜国的承灵之礼常年举办，汇了不少自然灵力，姜鹤霄又是正统的皇族血脉，天命紫薇，少不了好运气，将其置在此地，苏醒的可能性便高了一层。

晴厉跳下冰层海底，身旁银光照亮前路，寻了片刻，见了一副通体透彻的寒冰棺材，他眼睛亮了亮，伸臂抱住棺盖，周遭水流被隔开，以棺材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心圆状结界。

棺盖被挪开，晴厉探身进去，捧住他冰冷的脸，呢喃着：“对不住啊，这么晚才来看你。”咬了咬嘴唇，脑袋靠住他胸膛，“我没有食言，如今好好活着呢，我就是太想你了，来看看你，我做梦的时候梦见的都是你，你说我是懒虫，别成天到晚睡懒觉，注意身体，我说好，我就醒了。我徒步来见你，这就算是锻炼身体，所以我在注意身体啊。”他拿手轻轻拍了拍他胸膛，似是安慰，“你什么时候愿意醒了，就什么时候醒，我等你。”晴厉双腕自动割破，血液流出，缠住姜誉周身，慢慢融合进了血肉，这便是以血养气，这遭来来往往的次数，一年二十次，自崇山一战，已过了三年。

晴厉前几次供血量多，精气不足，造成了嗜睡这样的副作用。应海严词厉色地提醒过他，晴厉依旧没听进去，他没止血，便靠在姜誉身上，闭眼睡了。

他梦见了姜誉，少年正盘坐在石案面前手拨琴弦，琴音止住，姜誉悄然抬眼，望住他片刻，那双眼独显清冷严峻：“皇宫重地，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

晴厉看得怔怔然，他还犹豫走到姜誉身旁，弯腰蹲下，不顾对方挣扎，拉起了他双手捧着，随后弯眼笑起来：“姜誉，你以后会是我仙侣。”

嘉明探望过他，坐在床头说了好些话，晴厉唯一听得进去的，大概是这样一段：“我知道嘉月对无涯做了什么，所以我想多多少少，替她偿还了血债。秋成，关于小七姑娘，当年她跑出来寻你，身上已缠了诅咒，那是山头生出的恶东西，专门寄在心性纯净之人体内，我没有办法救她，我逃走了，是我杀了她，无涯说我是个胆小鬼，我确实是个胆小鬼，但我唯独怕你误会我，所以我逃了，我叛了你，我不希望你原谅我……秋成，若是你不愿醒来，该如何是好，这一切都是我间接造成的，都是我的错，所以你醒醒吧，我嘉氏亏欠的你们晴家命债，若是能以命抵命，我自然愿意。”嘉明顿半晌，碰了碰晴厉的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当年救命之恩，我谢谢你。”

见晴厉醒了，屠秀高兴得很，连忙帮厨，准备晚膳，小花正苦恼没有新鲜的鱼类，给晴厉换换口味，杵在厨房外的应海哼哼得意笑两声：“那还不简单。”一手亮出鸿勒，海水自鸿勒蓝宝石中心，眨眼间，翻然涌出了活蹦乱跳的海鱼八爪鱼螃蟹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应海笑嘻嘻地抓着一条大鱼吭哧吭哧跑进屋，“阿秀，阿秀！咱今天吃这个吧！这鱼的味道特别足！”

杵在屋外被海水灌溉浑身的晴厉呸出一口海水，慢慢扯下头顶的八爪鱼，朝应海脑门甩过去：“吃这个。”

深夜，晴厉离开姜城，前往封澧，想瞧瞧姜鹤霄。不过半途，偶遇土匪抢劫小村，那村子老老小小吓得畏畏求救，晴厉尚未出手，便见了一脸熟的仙人出剑将那方子劫匪撂昏了，全村人磕头大呼感恩，周青云联系城内会仙馆，让他们告知官府劫匪情况，身后便传来一声惨叫：“我不敢了，我真不敢了！放过我吧公子！”

周青云惊然转身，只听晴厉一声嘲讽：“谁想要你们那几个臭钱。”说罢，手劲加大，那劫匪的臂膀几乎被掰断的时候，周青云出声阻止：“师叔，凡界之事还是交给官府处置吧。”

晴厉抬眼，静视片刻，咧嘴笑起来：“青云，你怎么在这儿？”

应海说姜誉体内残魂未消，于封澧冰身，定期以琼山顶上雨露浆花灌养碎魂，以血足气，待时机成熟，灵魂自聚体内，亦有苏醒的可能，不过此等可能性甚微，只有二成。晴厉说，就算是一成，他也等得起。

屠秀正色道：“不可，罗门主特意嘱咐我带阿南出门，不得让他受师父影响。”

半时辰后，晴厉便醒了。

屠秀说，嘉明来探望过他。

晴厉嗜睡，缠绵床榻将近一月，也未曾睁眼。应海的说法有两个，一是心病，死磕在梦里头不愿醒了；二是规律性以血养气，身体吃不消。不管何种说法，这人啊，反正就死皮赖脸地睡着了，也不怕饿死。

晴厉摸住脑袋脸色隐晦不明：“那家伙想做什么傻事？”

屠秀道：“他潜进封澧，欲以命抵命，将姜鹤霄救回来，被我半路截了，如今人被绑在隔壁。”

小花停下手中忙活，转身瞧向屋外笑得脸面开朗的主子，沉默良久，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主子是不是真的开心，自鹤霄君离开，他便再没这样过了。”

屠秀道：“师父一贯将心事藏得极好，我们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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