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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待时而动韬晦其三

  • 作者:如是青山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2-02-28 00:43:34
  • 章节字数:9236字

这太守宅邸,从内室到廊皆以木板铺地,生漆涂覆, 不朽不腐。卧室地上甚至铺是动物皮『毛』制作毡席,值此春寒料峭,卫雀女赤足踩在毡席之上,似也不觉得冷。

宅邸逾制,百般奢靡,没钱修屋顶?

王邑所谓“廉洁”,实在很难令人信服。

荀忻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从瓦上冲刷下雨水,未免糟蹋了衣服。

灯下美人目光盈盈,含羞带怯,他注意到,女肩臂处白皙肌肤在微凉夜风中冻得泛起红晕。

耳边传女,局促紧张,“府君不知, 河东素雨……王府君清廉,因此久置未修……”

窸窸窣窣响,荀忻抬眸, 黑暗中一钝响, 像是她在搬动什么器皿。

有一处漏雨处, 水滴恰好落在床沿脚踏板上, 响清晰, 水花四溅, 渗湿床褥。

脚踏板是固定在地上, 荀忻番尝试,踏板纹丝不动。

荀忻稍作犹豫,是说道,“可榻上歇息。”他犯不着为难这么一个小女孩。

“府君……”她似有顾忌,欲言又止。

“嗯?”荀忻在检查书信中有无错字,没有抬头。

卫雀女只好低低地应了,拘谨地上榻躺好,不敢妄动。

灯火晃眼,僵卧之时耳畔只有雨,半晌有书卷翻动音,催人欲睡。等着等着,她脑中紧绷根弦久而松弛,疲累惊惧之下沉入了梦乡。

河东并非多雨之地,这场雨持续了两个时辰,在更漏将尽时终于停下。

见女孩不知何时蜷缩在床榻之侧睡着,『摸』『摸』被雨水沾湿床褥,荀忻无意识叹了口气。他起身翻看行李,荀公达送件长袍此时恰好派上场。他替榻上之人盖好,推开门,出去透透气。

雨后清风徐,吹面微寒,混杂着泥土气息,荀忻坐到门槛处,鸡鸣狗吠之远远传。飞檐下系着风铎随风摇动,铃传得很远。

天际乌云散去,明月当空,月晕仿佛隔纸透出灯光,像极记忆里温柔缱绻。

伏低做小只是一时之计,所谓韬光养晦,必然要择机而动。

何时能等到时机?

……

“明府。”

“请明府入署视事。”

一早便有数名掾吏躬身守在门口,见荀忻出,连忙从袖中『摸』出朝笏,双手持版,前谒见。

“入署视事?”

“正是,郡中大小吏佐,计二百一十人,于公廨内等候谒见明府。”为首名郡吏恭敬答道。

一夜之间,这些人态度却有天壤之别。

荀忻没有立刻应答,他面前之人对视,脸上看不出喜怒。对视瞬,才说话人咽了咽唾沫,躲开了视线。众人等得心头犯怵,暗自警惕,以为他将要发难,荀忻突然道,“带路。”

众人松了口气。

“明府,太守视事不可无服章。”为首郡吏侧身往后招呼,廊处立即转出了名手捧漆盘短衣仆从,趋步赶,圆形漆盘里分别是贤冠黑『色』太守吏服。

律令确实有规定,严禁官吏穿着吏服出入市井,也是说,官吏除去休沐日外,平日里都要穿吏服。这也是所谓汉官威仪。不仅如此,太守、刺大小官吏出行时导骑仪仗都有详细规定,违制增减都将犯法。

但时至今日,有多人遵守当年旧章?

无人遵守,律令典章不过一纸废文而。

“明府?”见荀忻并不应,郡吏不禁再次试探询问。

荀忻像是心存着什么顾虑,神思不属,沉默地走屋内。

得到荀忻默许,郡吏领着一众侍从鱼贯入室,服侍荀忻更衣。

“明府,当佩印绶?”穿戴完毕,看着他空『荡』『荡』腰间,郡吏小心翼翼提醒道。

荀忻闻言,看向案上盛放盥洗器具妆奁。郡吏得到他眼神示意,于是走上前去,打开盒不起眼漆木妆奁,眼神一亮,红布内衬上确实安静卧着一玉印绶带。

旧太守王邑负气离任时,带走了太守印绶,而他赴任时州府为了急,又命匠人雕刻了一枚应急玉印。

等到穿戴配饰俱都完整时,荀忻问道,“可行否?”

“明府决定,下吏岂敢置喙?明府请。”

走出太守宅邸,沿着小径穿过一道高门便入郡府公廨。等候谒见队伍从公廨堂前,一直排到庭院当中,人鼎沸,堪比闹市。

从庭中走到堂前,短短十步距离,他思索着这步棋他该怎么走。

“拜见明府!”见到他,人群开始『骚』动。

“下吏拜见荀府君。”等候谒见人各拜各,有人拜倒,有人长揖,有人抱着笏板不揖不拜,混在其中滥竽充数。

待荀忻走到近前,『乱』作一团群吏终于稍作收敛,青石地砖上熙熙攘攘跪满了秩禄不等,服饰不一,心思也各异府吏。

“明府?”

低头面朝地砖众人闻看去,位年轻新任太守步履不停,穿过人群中间隙,竟毫不理会众人,头也不地往堂内走。

“荀府君……”众人愕然。

屋檐上,鸟儿悠闲地梳理背上羽『毛』,“啾啾”两,振翅飞远。

位新府君走到公署正门前,终于肯止步。他转过身,神『色』冷淡,“颍阴荀忻,忝任河东太守,幸会诸君。”

“诸君自有公事。”

此人初乍到,反倒气定神闲地摆起了谱。

“诸曹持簿见我,其余人等,各司旧职。”说罢仍不理会跪着众人反应,兀自门。

郡府分曹办公。下属诸曹长官拿不准新任太守脾,商量过后,决定是先给足这位面子,一起入堂拜见。

门便见荀府君坐在大堂中央,面前摆着一条长案,此刻目不斜视地打量他们。

目光中审视之意太浓厚,令人下意识地不敢之对视。

这位看着不似善茬。

原本并未将新府君放在眼里位主事长官心头一紧,是硬着头皮上前谒见述职,呈上簿册。

河东郡公文簿很有时代特『色』,一半是竹简,一半是卷轴状纸簿。

站得太久,人忍不住挪挪脚,转换重心,缓解一下双腿僵麻。

本以为新府君是要随手翻看,走个形式,没料到此人一卷接着一卷,大有要把这近百卷文书逐字看完意思。

看便看,偏偏晾着他们不放。

人心中有数,这是新官上任,要下车作威。

只是河东权柄早为卫、范所掌,新府君自身难保,不思低调行事,结交幕僚,反要他们翻脸,真摆起太守谱?

呵,此人真是徒有虚名。

荀忻自然听不到僚属腹诽,他脸『色』却依旧不太好看。

任谁刚入职,接过上一任留下烂摊子,必脸『色』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这账册明面上没什么问题,然而没有问题是最大问题。

“诸位。”荀忻终于肯从簿册中抬头,像是这才发觉忘了让这六人坐,道歉了句,“,请座。”

他这虚假热情让诸曹更添分忐忑,纷纷推辞,说什么不肯坐。

“坐吧。”荀忻始终稳坐不动,望向座位示意,让他俩坐下。

人也不愿在这种小事上他起争执,顺从入座,“谢明府。”

“诸君皆郡中股肱,执掌诸曹,本郡在簿户田何,必清楚。”

户口垦田数他们当然是知道,似乎是掌管户田户曹如实答道,“禀明府,去岁案验户口,计万两千一百八十户,十八万九千八百六十二口;较前岁增长五百二十户,千一百五六口。”

另一人拱手补充道,“往岁度田,本郡垦田合计二百二十八万四千七百八十亩一百十六步。”

“往岁?”荀忻明知故问道,“是哪一岁?去岁未曾度田?”

“禀明府,近年,天下流『乱』,河东亦受其扰,有多年未兴度田。”

此人说罢,意犹未尽地看了眼新任太守,言下之意是,敞开了说,上任太守糊弄了事,您要搞度田听您。

荀忻心说,在这儿给我挖坑呢,度田?傻子才现在度田。

所谓度田,也是“丈量土地”,核实土地,清检人口,登记在册。

刘秀登基之初大兴度田,受到豪强阻挠,杀了十个度田不实太守,反而激起更大动『乱』,最终靠暴力才镇压下。

当年是靠严苛律令推行下度田制度,时至今日,大家心知肚明,度田只是走个形式,所得结果甚至不能深究。

“七月度田,今岁便有劳田曹。”七月份才是度田法定时间呢,怎可心急?

说罢荀忻话锋一转,“曾于雒阳旧都,见各地集簿,永和五年,河东郡有九万千五百户,近五十七万人。不过六十年,人口去其二。”

这句怀古伤今话猝不及防地说到了众人心坎里,不论他们对荀忻有多轻视不满,这句话却是令人慨叹。

是啊,准确说是近十年离『乱』,让河东郡人口直接了分之二。当年司隶要郡,京畿腹地,如今也了群盗肆虐残衰之地。

“而今明府上任,料河东兴复,计日可待。”也许是恭维上官惯,刚才禀报户口户曹脱口而出道。

荀忻依旧是副漠不关心模样,似乎不跟他们多说,“户口、垦田、钱谷、缉盗,皆民生之本,关乎根基,今后有劳诸位,齐心一力,共兴郡务。”

走出郡署大堂,立刻有各自佐吏僚属迎了上,“诸公看,此人如何?”

被问诸曹长官不免犹疑,“难说。”说起荀元衡面谈经历,只觉得云里雾里,此人说话无甚章法,东一榔头一棒槌,让人弄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

晾着他们,以为他要立下马威。追问户田,以为他要借题发挥,趁机发难。结果都是重拿轻放,虚惊一场,草草收尾。

“且观其变罢。”

有人听完诸曹长官讲述,疑道,“不问钱谷问户田,真是奇也怪哉。”

如果此人是个关心政绩正经太守,理应更关心钱谷赋税乃至盗贼情况,毕竟户口垦田基本上很难有大增长,上升空间有限。升官发财得看钱谷缉盗,而此人却避开不问,难道是为了以示清高?

不懂。

“诶,梁道?何时?”郡吏头去好久不见同僚打招呼,“梁道知否?郡府可改天换日了。”

“颍川荀氏,军功封侯,谁能不知?”被称作“梁道”短袍小吏若有所思,河东换了太守,他正是接到消息才结束巡县行程,匆匆赶郡府。

“荀府君盛名之士,我河东委实屈。”郡吏低道,“只是孤身此……不知是自投罗网,是卫、范引狼入室?”

“今后河东真可谓风云之地,正是我辈崭『露』之机,梁道才识过人,苟富贵,毋相忘。”

短袍小吏附和道,“倚仗裴兄提携。”正说着,不远处廊处拥挤着走出一群人,他们所押着一位看起挺眼熟。

“裴兄,裴兄?”短袍小吏见同僚目不转睛地看热闹,忍不住问道,“此人是户曹书佐,所犯何罪?”

“哦,昨日户曹王君核查簿册,此人抄录错字、缺字多达二十余处,王君大怒,责令笞十。”

“昨日不是忙着核对簿册嘛,正好今日新府君视事,或是为逢迎新君,以示府规之严?”

“险些忘提醒你,如今卫、范掌权,稍有不慎即可招致杀身之祸,梁道,府切记谨慎行事。”

“多谢裴兄警醒。”

饶是他们喜欢看热闹,一惨叫再加上鞭笞得血肉模糊场景实在是渗人,庭中闲谈群吏终于散去。

突然一中气十足喝令阻断了行刑惨叫,也瞬间吸引了众人注意。

“府君有令!”

嗒。

卫雀女慌忙移开铜盆, 怯怯地抬眼一望, 灯火之下无法分辨荀府君神情, 但她能感觉到对不悦。

清廉?

他抬眼看过去,正对上女孩望过,胆怯畏惧眼神。

萦绕耳畔滴水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室内却陡增沉闷。

再一看,踏板上堆着被『揉』作一团外衣,雨水滴落到柔软吸水衣物上,水滴消减到微不可闻。

“铛——铛——铛——”水滴砸落在铜盆中,这动静在沙沙雨之中, 如银瓶乍破,尖锐刺耳。

他坐床沿, 双手枕在脑后, 望着灯光未及晦暗处。

嘀嗒。

……

嘀。

水滴自有节拍, 让荀忻忽略屋外风雨,遗忘白日里勾心斗角,一颗心不由自主随着水滴起落, 渐觉呼吸不畅。

嘀嗒——嘀——嗒——

左右睡不着,荀忻索披衣坐起。他在屋里寻着纸笔,磨墨铺纸,整理思绪,打算给许都再写一封书信。

正写着,只听身边有人低唤道,“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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