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作镇静，对皇上道:“不知道父皇是在玩笑，还是当真？”

他心里暗自琢磨，不排除其他可能，比如……父皇也有可能是在试探自己的野心。

他或许应该表现得淡泊一些，彰显自己身为儿臣的谦卑。

他惊了一跳，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叶瀚勇敢地迎上父皇的眼睛，沉稳道:“能被父皇认可，是儿臣的荣幸。”

这句话不咸不淡，既没有狂喜，也没有推据，还算得体。

其实，他也曾偷偷在心里想象过，会不会自己有朝一日，成为这穆云朝的掌权者。

尤其是最近，母后也常常有意无意地提起传位的事情。

他虽然早熟，但是毕竟年岁稍小，还是个孩子，对事情的应变能力还是不行。

皇上的表情有点失望，但还是微笑道:“瀚儿，不要害怕，朕只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皇上暗自点了点头。

这孩子确实是合适的君主。

短短几瞬间，情绪就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到现在都不卑不亢，情绪的控制和转化非常好。

而且，也不妄自菲薄，很有潜质。

若是能被人好好教导一番，会成为出色的君王。

可惜，自己时日无多了，恐怕不能手把手带他了。

收起了不合时宜的伤感，皇上看着叶瀚，单刀直入道:“不过，朕虽然已经决定立你为储君，你现在的能力和水平，也断断不可能支撑起穆云朝的局势。”

叶瀚虚心点了点头，承认道:“儿臣年龄尚小，不能服众，而且，确确实实经验不足，想法幼稚，离君王之道还差得远。”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能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好，朕很欣慰。”

话锋一转，他严肃道:“既然有这么多的问题，你可曾想过要如何解决和改进？”

叶瀚想都别想，就脱口而出:“自然是以父皇为榜样，效法父皇，努力学习，研读圣人书，待上几年之后，方可试着参与朝政。”

皇上笑容一滞。

叶瀚的想法，跟他一开始的想法是一致的，叶瀚是个好苗子，只要给他几年生长期，很快就能成长为一个好君主。

但是，自己这身体……

皇上冷声道:“这些都是你的幻想，朕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现在没有时间给你去成长，你必须迅速成熟起来，挑起穆云朝的担子。”

叶瀚表情一肃。

皇上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又感觉喉咙一阵痒意。

旁边的太监已经学乖了，瞬间眼疾手快地掏出手帕，非常有眼力价地递上去。

于是，叶瀚就眼睁睁地看着，父皇的表情挣扎而痛苦，因为咳嗽，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脸色涨得通红，眼睛里也有血丝，看来平日里也没有休息好。

父皇的身体究竟虚弱到了什么程度啊！

叶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父皇，请千万保重龙体啊……”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若是这样有用，父皇不就健健康康的了？

说到底，还是太医院那帮人太废物，从病一开始就发现不了病因，到现在，一个个束手无策。

皇上不动声色地把咳出来的血包在手帕里，苦笑道:“朕的身体，现在究竟如何，你也看得清清楚楚了，现在，知道为什么没有时间了吗。”

叶瀚神色不忍，倔强地摇了摇头:“父皇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儿臣还有时间跟着父皇身后，好好学习……”

话音未落，就被皇上严厉的呵责打断了:“少说废话！这些话朕听得够多了，什么长命百岁，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好听话罢了！”

因为情绪激动，皇上顿了顿，喘了一口粗气。

他直直地盯着叶瀚，真心实意道:“我们叶家的人，从来都是讲究实际的，闲话少说，纵然你年岁尚小，但是，一旦使命落在你身上，你就必须扛起来。”

叶瀚的情绪也被感染了。

他红着眼睛，闷声道:“儿臣明白了，全听父皇安排。”

皇上慢慢道:“朕这身子，自己心里有数，估计挺不了几日了，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你了。”

叶瀚道:“父皇尽管吩咐，儿臣一定好好努力。”

皇上道:“朕心里怀疑，应该是胡人捣鬼，给朕下了什么猛药，才导致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近来胡人小动作不断，蠢蠢欲动。”

叶瀚咬牙道:“儿臣一定把事情调查一个水落石出，为父皇报仇。”

皇上点点头，又道:“不单单如此，朝廷内，也有许多隐患啊。”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慢慢道:“裴老将军，近年来，越发功高盖主，无法无天，气焰嚣张，前些日子，直接大摇大摆，来对朕挑衅，为了大局考虑，朕忍了他。”

叶瀚怒道:“那老贼！怎么敢！”

他紧紧闭住嘴巴，好歹没这么丢人，但是身体的反应却实在控制不了。

但是，他没想到，父皇居然这么直白。

他抬眼，想偷偷打量一眼父皇的神情，结果瞬间对上了父皇含笑的眼神。

或许，叶家的人心里总有一颗渴望权势的心。

他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也的确是向往着那个高位的。

能够看到天下苍生都匍匐在自己脚下，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加上朝野上下，都传的沸沸扬扬，说是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肯定要赶紧挑选继承人。

叶瀚内心非常复杂。

他端着茶杯的手狠狠一哆嗦，手指颤抖，还是没能拿稳茶杯，杯身一歪，半杯茶就泼出来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父皇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此话一出，刚刚抿了一口茶的叶瀚，差点没忍住就要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他连忙咽下那口茶，手忙脚乱地去擦身上的茶渍，口中连连道歉:“儿臣失态，让父皇见笑了。”

他目光慌乱，躲避着父皇的眼神。

还没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皇上直截了当道:“朕没有玩笑，君无戏言，说了立你为君，就绝不会更改。”

叶瀚心里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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