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下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路加眯着眼睛道。

“殿下不妨一说。”

“您和他一的厚颜无耻。”路加轻嗤, “身为光明神信徒，却罔顾禁欲教条，行越轨之事。”

这种张口是情话、偏偏本人又一派纯然的语言习惯，和兰斯太像了。

如果刚才说那亵渎之言的是其它人，路加早已大发雷霆，但偏偏是“神使”。

……偏偏他还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神使”是兰斯。

路加恍然，烫了一般缩回手，背在身后。

他抚『摸』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 没寻找任何破绽。

路加『揉』捏的仔细, 根本没发现这个动作多么暧昧。他们距离太近, 呼吸相闻，仿佛下一秒鼻梁会碰一起。

“殿下, 您这么做会让我误为……您想吻我。”

而且，神使的话提醒了路加。

在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的权力地位都赖教皇，他们是长期合作关系，不能撕破脸面——至少是在加冕礼之前。

如果想摆脱被动的局面，路加不能表『露』出明确的敌意。他要暗中挖掘神使的底细，探知他的能力、格、欲望和弱点。

“我宽容，但希望教皇冕下管住您的嘴，少开不合时宜的玩笑。”路加警告道。

随即他微微一笑，刚才锐利的目光瞬间消散，笑意如春晖般温暖。

“为了恭贺您荣登教皇之位，今日意在王宫与我共进午餐吗？”

“我的荣幸，殿下。”对方应允下来。

路加带着他新任的教皇进王宫。

他的亲卫队军容整肃，两人一组，两小时一换，从宫殿门口一直排列宴会厅，别说是刺客了，连一只蚊虫都飞不进。

宫殿的外围，更层层圣国铁骑环绕。

这些军事实力都在警告“神使”，即便教皇所具的圣力再神秘再强大，如果他想吞未来的国王，绝不会那么轻易地讨好处。

宴会厅里，教皇与即将加冕的国王各自入席。

他们分坐在长桌的两端，中间隔着丰盛的菜肴和十把座椅的距离。

仆人们路无声，只轻轻的刀叉碰撞声，室内落针可闻。

路加语风中携带着明枪暗箭，“神使”始终用一种温和的态度接下那些枪箭，不回击，给路加的感觉仿佛拳头打在流水中一般无力。

平常那些与政客交锋的话术都失了用途，“神使”仿佛完不懂政治，关注点总在细枝末节上，轻易带歪了话题。

路加说“阴雨连绵，南方洪涝，农民减产，我忧思难寐”，意在谈判让教廷减少苛捐杂税，与国共同施粮赈灾；

这话由“神使”回应，关注点却转移“少眠多思”上，列出了多种助眠养生的可行方法，脸上带着不输商谈国事的认真。

不知不觉地，路加被转移了话题。

意识这一点之后，他不由叹服新教皇规避谈判和婉言拒绝的技巧。

餐后甜点送了上来。

一式两份的莓果红丝绒蛋糕，一份放在路加面前，另一份端送给“神使”。

路加用切下一块放入口中品尝，掀起眼皮，隐蔽地观察“神使”的表情。

莓果蛋糕本该是酸甜的，而“神使”那一份在路加的特别授意之下，专门做成了咸涩辛辣的口味。

它外表与普通蛋糕没差别，味道却绝对让普通人无法下咽——除非那个人没味觉。

兰斯没味觉。

如果“神使”如他一般，对味道毫无所觉，能面不改『色』地吃掉那块蛋糕的话……

长桌的对面，“神使”吃掉了一块蛋糕。

在路加的注目下，他表情微变，偏头，在餐巾里吐出了那一口蛋糕，又饮下了两口葡萄酒，试图压制那股辛辣味。

他尝出来了。

——他不是兰斯。

路加举着叉子的手腕缓缓垂下，心脏被失望淹没。

满满一桌菜肴都失了颜『色』与滋味，餐桌对面那个人变得陌生起来。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他强打起兴致，那些应付的话语从他口中流出，未即心底。一场饭局敷衍下来，只觉疲惫。

“我愿意免除南方今年的供神税。”“神使”最后说。

总算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在这之前，我想与殿下一同探视南方的水患情况。税收兹事体大，唯我亲眼所，才能定夺。”

“我正此意。”路加礼貌道。

“神使”注视着他，眼神微暗。

曾经在他怀中永远鲜活快乐的少年，在失望之后变得灰暗下。

对面那个与他把酒言欢的人不再是他的殿下，而是书卷里白纸黑字上一个泯然历史中的君王名字。

……他不愿意看这的殿下。

宴罢离席，路加起身正欲相送，脸颊边忽然抚上了一只手。

“神使”低头俯视他，大拇指在他唇角轻一拨弄，在路加反应来之前，松开了手。

“殿下嘴边面包屑。”他解释道。

路加心脏一跳。

兰斯喜欢同他玩这些似是而非的游戏……刚刚在他唇边轻扫的速度力度，和兰斯一模一。

“哪里什么面包屑。”路加习惯地嘲讽道，“不会是冕下刚才偷偷放上的吧？”

“这个可能，殿下。”对方微笑道。

连回答巧合地相同。

在路加完失望之时，“神使”又抛出了一粒鱼饵，钓着他的心。

已经打算调头逃离的鱼，又咬住了钓钩上甜蜜的饵。

次日，路加挑选了寥寥几名侍卫，装扮成普通贵族，与“神使”共同前往五十里之外的鄂多河周边探查水患。

临行之前，他亲口吩咐了安其罗几句话。

“什么？这太危险了……”安其罗讶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路加在余光中瞥了正骑行而来的“神使”，对安其罗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安其罗满脸不赞同地离开了。

“冕下。”路加微微扬起下颌，笑意盈然。

像只在打坏主意的小狐狸。

“神使”藏在面具后的眉眼弯了弯，对那个“坏主意”欣然赴。

他登上了路加的马车。

圣都细雨连绵，出城后越鄂多河行驶，雨便越急。

路加心里本来还盘旋着那个计划，后来心情逐渐被雨水卷，变得越来越沉重。

他回忆着圣国历史上雨季带来的水患，思索着该如何处理，心里拟定了一份方案。

了一会儿，他鼻尖轻嗅，视线从窗外的雨转来，才发现一杯『奶』茶递了他面前。

“殿下。”“神使”将那杯『奶』茶又路加这边推了一点。

路加回神来，端起茶杯：“冕下服侍人的功夫倒是熟练。”

“曾经一位我心甘情愿服侍的人。”神使意味深长地说，“不他不领我的情。”

路加喝『奶』茶的动作停了下来，嗅着那熟悉的『奶』香，只觉如鲠在喉。

马车停了下来。

“前方是鄂多河了。”侍卫道，“雨势急，水流汹涌，大人还是不要……”

路加推开了车门，直接进了雨幕里。

羊皮伞在他身后贴心地撑开，“神使”步下马车，与他同撑一把伞。

地下满是泥泞，雨水在泥土中挖掘出一条条溪流，裹挟着树叶着鄂多河的方流。

树林间，打磨锋利的金属武器一闪而逝。

下一秒，一支羽箭便路加『射』来。

箭矢破空声隐藏在雨水里，没任何人发现。“神使”的金嘴鸟喙轻微地动了一下，徒手捉住了箭矢。

来了。

“刺客！”“保护大人！”侍卫们接连不断的呼喝声响起。

这是路加亲自布下的一场“刺杀”，希望能借此『逼』“神使”用出真正的实力。

他对兰斯的圣力太熟悉了，只要对方一释放圣力，他能判断出那是不是兰斯。

路加眼尾扫“神使”接下的那支箭矢，却猛地瞳孔一缩。

那不是他手下的箭。

——什么人杀掉了他埋伏下的假刺客，现在袭击他们的，是真正的敌人！

“分散！藏进树林里！力躲藏！”路加机立断下达指令，“不必管我！我教皇保护！”

这一喊彻底暴『露』了行踪，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他身上。

密密匝匝的影子从树林里冒出来，每一名刺客手中都拿着刀剑。

他们没理会那些四散的侍卫，直接最中心的路加奔来。

路加的双眸被凛然刀光点亮。

事发突然，他完没想如果“神使”不是兰斯、不会救他，他一个人暴『露』在刺客的刀剑下会怎么。

他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与大意，害得那些侍卫给他陪葬。

路加的手放在了剑柄上。

然而，他的剑只拔|出了半截，便被斗篷一卷，扛抱了起来。

“神使”抽|出了他的剑，挡掉了飞驰而来的箭矢。

路加扒着他的脖子，低吼道：“为什么不用圣力？”

对方不语。

他步速极快，冲入林间，将路加安置在一棵树后。

在敌人达之前，他猛然挥剑冲出，一举斩杀了两名刺客，缴了他们的剑，把路加的剑物归原主。

之后便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单人杀戮秀。

路加望着那灵敏迅疾、对他无比熟悉的剑风，眸光波动，竟是笑了起来。

敌人太多，他们边打边退，不远处，鄂多河浪涛声阵阵，咆哮着下游席卷而。

“神使”神贯注用剑将路加护在身后，自己难免『露』出些破绽。

忽然间，耳边“叮”地一声响，路加的剑影挥，替他打掉了一根弩|箭。

“小心，不要掉进河里。”

这湍急的流水，如果失足落入其中被水流卷，不死要少半条命。

敌人在逐渐减少，路加加入了战局。快，最后一名刺客的命结束在“神使”的剑下。

路加长长松了一口气，将剑『插』在泥地里，疲累地用剑撑着自己的身体。

“神使”的白袍已经被染成了灰红『色』，路加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思考他应该说些什么。

那是兰斯没错。

即便不使用圣力，对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他不会错认。

可是，他应该用什么的态度相认？

质问兰斯为什么违逆他的命令吗？

他应该为此感愤怒……但是，涌动在他心间的却是难掩饰的喜悦。

看兰斯转身，路加不由一阵心慌意『乱』。

兰斯的双眼却现出了惊惧，飞身他扑来。

路加一怔，只觉脚下土石松动，他所站立的整块土地都在坍塌下陷落，他随之失了落脚之处。

他后仰倒，坠入了滚滚洪流之中。

他掀开了金鸟喙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迥异兰斯的陌生面孔。

路加眼睛微眯，态度冷漠道：“那些为您欢呼的民众真应该听听, 他们的新教皇口中都是些什么污言秽语。”

“神使”从容不迫地带回面具：“我对殿下一片澄澈心意，又怎么会污秽？”

路加双眸圆瞪, 仿佛被猝不及防戳破心事、又惊又怒又羞窘的猫, 炸起了一脑袋的金『毛』。

“……你！”

“如果不是，那是我度揣摩了。”“神使”淡淡道，“还请殿下看在我们后要长期合作的份上, 不要怪罪我的冒犯。”

反倒被对方误为是在调情。

“神使”微笑着提醒。

翠绿『色』的眼睛没错——但拥圣力的人基本都与王室的风流债关，拥王室的绿『色』眼睛常。

路加眸光微动，快又燃起希望，伸手『摸』“神使”的脸。

路加的行动没被阻止。

既然贝洛克可通易容术化妆成他, 那么兰斯可能用易容术化妆成另一个陌生人。

“神使”微微俯下|身, 非常配合他的动作，任他在脸上按『揉』。

“听起来，他是为了与殿下行越轨之事，才罔顾禁欲教条。”

“神使”语气平淡道：“——殿下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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