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月内心里是来自现代的灵魂，她能接受许氏，甚至敬佩许氏独自养大孩子的刚毅，别人终究是不能够认同。

“怎么不说话了？”

他等了许久，不见她接着提问。

不过在古代，倡议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许氏有再多的才能，可一项未婚生子已经将她打上了不堪的印记。

她干笑两声，趴在桌边催他继续画画。

许氏一忙就是一整日，除了吃饭时来叫他们一声，其他时候根本顾不上他们，许明轩晚饭后继续窝在房里，多画了几幅画作，其中有少数一两幅不小心弄脏了或是没画好的，多数还是合格成品。

许明轩没想瞒她，“我写的字是娘手把手教的，平时勤加练习，写得自然好些。”

姜如月恍然大悟，原来是许氏教他的。

这让姜如月很是尴尬，她无意揭他伤疤，但这话题起了个头，也不好马上结束，她索性继续往下问。

“那你写的这一手好字，也是这些年自己摸索出来的？”

姜如月守着这能‘下蛋的公鸡’，收齐了他的成品，等到次日又踏上去县城的征途。

家里缺钱，靠许氏一人独撑很难，他想帮他娘，又不敢违背他娘的意愿，只能由她这个外人来牵线搭桥，把他的画作拿出去换钱回来，到时再寻个由头，把这钱给许氏。

不过这卖画钱的归属，在她出发前，已经和许明轩有过明确约定，卖画作的钱大部分都能给她凑聘礼之用，只有家里缺钱时需要拿些出来帮补下。

她轻车熟路的来到县城，跟字画铺的掌柜打过招呼，不多废话，直接问起之前画作的销量，掌柜的也爽快，拿出账本给她看，连同铺子里剩下的库存画作，都挂在铺子最显眼的位置，她看一眼就能够核对清楚。

核对完账目，她才把她应得的银子拿走，在许明轩新作里挑了几幅交给那掌柜的。

“许家娘子，你每次都把字画分散在各个字画铺，你把它们都放我这儿，我还能给你卖高些价钱，你一分散出去，我就是想帮你提高价钱也难哟。”

姜如月听说字画的价钱能提高，顿时来了兴趣，“掌柜的这话怎么说？”

“你想呀，县城里好几家字画铺都有你的字画，别人在我这儿看到喜欢，在别家也能寻着风格类似的字画，我若是卖得比别人价钱高，兴许买卖就做不成了，但你把所有字画都放我铺子里独家寄售，那就不同了。碰上真喜欢你字画的老爷呀，我就是价钱往高了喊，别处没得卖，只有我这儿有，他照样会买下，我也不用因担心被别家铺子抢走生意而不敢喊价。”

掌柜的将她拉到一旁，把道理给她说得很清楚。

姜如月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至于能卖到怎样的高价，掌柜的没给个准话，只说这卖字画，还得碰上有缘人，人家真心喜欢，才能卖高价。

“行，掌柜的，我且听你的，今日我带来的这些字画就全放你这儿，其他字画铺我等他们卖完剩下的便不再给他们送画，价钱方面你帮我把控一下，过阵子看成果如何。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你给我说的可能卖出的高价，如果事后结果不如我意，我还继续把字画分散了到各个铺子一起卖，至少我来钱快。”

姜如月再次向掌柜的申明，家里穷、极缺钱，要是一年才卖出一幅，价钱再高也无济于事。

“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你下回来能让你满意。”

掌柜的乐呵呵的将她送出门，与她承诺道。

姜如月又去了剩下几间字画铺，将钱收了，果真不再给他们补货，有掌柜的问起，她只说最近手头没画，什么时候有再给送来。

姜如月把那几幅成品小心翼翼收起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转向他，“哥，你这画功一流，跟谁学的呀？我听说你很小的时候就患了眼疾，如何能学得会这画画？该不会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假装看不见吧？”

许氏这等才能，搁整个来安村也寻不出第二个。

窝在这么一小村子里，还反受村里人排挤鄙视，在姜如月看来，这怕是其他人嫉妒她的才能，故意踩低她吧。

许明轩的性格并非一日养成，他当初对她的冷淡，和他从小到大的遭遇有很大关系，她早原谅了他那时的唐突，之后的他待她似乎要比最初要好一些，他们或许……还有机会？

她微微一怔，帅哥在和她聊过往，她却在馋人家身子，她默默收回自己邪恶的小心思。

“没什么，就是暂时没想到其他要问的。”

许氏能识字、写字，说明她以前跟的不仅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还不是那种暴发户式的有钱人家，家里怎么也有些书香气，才能够跟着她家小姐又学了一手好绣功，又能认得许多字。

画画还能靠想象，这读书、写字没了眼睛，可是很难练习的，许家穷成这样，大概也没办法给他单独请夫子来家里教学。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引起他的注意，奈何无论她怎么晃动，他的瞳孔都无半点儿反应。

像是真的看不见。

就这一天功夫，许明轩已经完成了五六幅画作，在她的指引下，他在画旁边都题了词，这诗词加上山水画，一眼看过去让人感觉心旷神怡，那些有钱人家或许就喜欢买这样的画挂在家里附庸风雅。

“我若是能看见，又怎么会受村里人欺负，我若是能看见，又怎么会让娘一个人辛苦撑起这个家，我这画功是我一日日练出来的，你可知道一个看不见的人，每日在家有多清闲？我想出门时，娘总是担心得紧，怕我摔着碰着，怕我受人欺负，呆在家里没什么活儿需要我做，除了写字、画画，还真找不出其他消遣。”

许明轩说起自身的经历，语气中带着几分辛酸。

她问的这些，或许已经压在心里很长时间早就想向他问了吧？

姜如月回过神来，将目光放回到眼前的俊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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