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星渊向后退了一步，那些疑云全数消散，有些结结巴巴地解释，“没、没有……”

楚君山认真的端详了他一会儿，下定论道：“有的。”

他绕过在原地纠结的梁星渊，大步走了出去。

“耳朵也红了。”楚君山用浴巾揉搓着湿透的柔软头发，微微眯起眼，用他惯常使用的冷淡声调陈述这个事实，“害羞了？”

他收起因为方才楚君山的举措而摇晃的心旌，冷声回答：“你们不想多活了？”

触手们已经见过梁星渊疯起来连自己的身体都能割舍的疯劲儿，默默闭麦，如清晨时分的潮水般缓慢褪去。

混杂着沐浴液香味的潮热空气扑面而来，梁星渊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礼貌微笑的样子，递出浴巾：“抱歉啊，忘记浴室里给你准备一条新的浴巾了。”

“没关系。”楚君山的目光抬起，直直地对上梁星渊在黯淡光线下，难免显得幽沉沉的眼眸，忽然说，“只不过……我比较好奇一件事情。”

只不过……

刚刚，楚君山看见了门外的景象吗？

不过，经过这一闹，梁星渊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好香，越来越控制不住他的触手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

他伸出手，不自觉地按向自己心脏的方向。

“人类”的心脏正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它尽量模仿着最普通的频率，却在梁星渊独处的时候蓦然加快速度跳动起来。

难道是因为……他的心跳加快了？

他发现，自己总是在和楚君山对话、触碰他、甚至只是看他一眼的时候，变得失控起来。

梁星渊摇了摇头，思索良久，决定求助人类现代医学的力量。

他先是若无其事的走到厨房，关掉开着的灶台，看了一眼正在客厅的小茶几上工作的楚君山，小心翼翼地合上了书房的门。

梁星渊打开笔记本，有些生疏地打开了在线就医的网址，默默地挂了一个三甲医院医生的在线问诊号。

一个看上去非常稳重的医生头像闪烁两下，很快给他发送了一条信息：“你好，请描述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梁星渊犹豫了一下，八条触手从身后伸了出来，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什么都可以说吗？”

医生爽快地回答：“当然。”

“前几天，我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梁星渊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输入了一条信息，“但是我发现我在他面前，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会产生抑制不住的强烈冲动，这样怎么办呢？”

医生沉默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自己一个医生有朝一日要兼职恋爱咨询师：“很正常的，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你的问题是……？”

“很过分的也正常吗？”

“有多过分？”

梁星渊迟疑了一会儿，认真的想了片刻，才回答：“我想把他锁在身边，哪里都不让他去。我想让他的嘴唇永远吻在我的身体上，想更深入的占有他，完整的拥有他的全部……”

“呃。”医生迟疑了片刻，默默地回答，“……你这是有x瘾。”

梁星渊：“……？”

他呆滞一秒：“什么？”

楚君山完成前几天没有给蒋纯对接完的工作，推门走进书房的时候，梁星渊正坐在窗边，全神贯注地阅读着ipad上的一张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的网页。

他看得很入神，根本没注意到楚君山的到来。

“在看什么？”楚君山端了一杯冲泡巧克力，放在他身边，“不准备吃饭吗？”

梁星渊像是被他的突然出现惊了一下，随即换上冷静镇定的神色，微微坐直身体，肩背挺直，清了清嗓子：“没看什么，你在等我吃饭吗？”

他转过头，对上楚君山那双剔透明净的眼眸，心中想到方才看见的那些文献资料，心中一沉，转开视线。

然而，即使转过头，梁星渊仍然能够察觉，楚君山的目光似乎一直定格在他的脸上：“在等。”

梁星渊……梁星渊更加羞愧了。

楚君山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完美的伴侣，但是他身上所携带着的特质却好香一直在尝试着伤害他。

他想给楚君山的明明是喜爱，但最后……他能给他带来的，是否只有伤害呢？

梁星渊怀揣着沉重的心情，点了点头：“谢谢。”

他一定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不断地冒出想要伤害楚君山的想法。

他是一只怪物，在无限游戏里没出来的时候，曾经也看过其他怪物□□的场景。

在弱肉强食的无限世界之中，怪物们的择偶标准很简单——它们会优先挑选一些看上去健康、壮硕的伴侣，这样，才能保证它们诞下的后代身体强健。

但是，楚君山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他和那些怪物都不一样，根本不能类同相比。他没有坚硬的盔甲，没有锐利的骨刺，也没有那些保命的本领。

他只是一个和其他怪物们相比起来，异常柔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而已。

梁星渊越想越有些痛心。

他一定要好好保护楚君山，绝对不能伤害他！

然而，梁星渊在暗自下决心的时候，没有发觉，身侧的楚君山也正在安静的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淡粉的唇瓣抿在一起，微微地勾起一个弧度。

楚君山并不清楚梁星渊在想什么，但是，他这副努力思考的样子——

真的很可爱。

他的眼眸弯起来，在心里想。

……

吃过午餐，梁星渊美名其曰遛狗，带着幺幺零又出去逛了一圈，实则把幺幺零拴在凉亭，开始阅读一些医学文献。

过度的关注他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对于人类而言，其实是一种失格的表现。

人类和怪物最为不同的点，就是他们天生能够用一些规章制度来约束自己，在心中设立下道德的底线，防止他们去做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但是这对于梁星渊而言，却是从来没怎么接触过的领域。

在无限游戏中，杀戮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各个角落里发生着。

强者胜、弱者败，这才是唯一的原则，而里面的玩家和怪物们也很少遵守什么秩序，放纵自己的欲望和本能才是主流。

不过，这样的情况在第一次有人通关那个世界之前的一小段时间，才开始所有改善。

那个时候的梁星渊刚刚发展出自己的势力，盘踞在一方领地，并没有过多关注人类社会。

梁星渊只知道，在那样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还能建立起一套完整的社会准则，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是很难能可贵的本领了。

他并不认识那个手眼通天的人类，但是珠玉在前，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也可以。

下午，楚君山要赶一部分稿，没有去关注梁星渊正在做什么。

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坐在小凉亭里，八个大脑都装满了人类的礼义廉耻。

等到输入得差不多令梁星渊满意之后，他才牵着已经在地上躺下的幺幺零心满意足地回家。

和往日黑漆漆的房子不同，这是梁星渊第一次回家的时候，看见家里已经亮起了灯光。

一种暖洋洋的充盈感在顷刻间充斥着梁星渊的全身。

……楚君山在家。

他现在，也有自己的家了。

一个符合自己想象的，美满完美的家庭。

梁星渊有些感动，推门进去，刚刚放下幺幺零的牵引绳，它就飞速地朝着客厅中坐在榻榻米上的楚君山飞扑去，在距离他不到半米的时候，又紧急刹车，停了下来，热烈的冲着楚君山摇尾巴，委屈地呜咽起来。

梁星渊抬起眼，目光在触及到坐在那里的楚君山时，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他应当是又洗了澡，穿着一件真丝睡衣。今天夜里气温不低，也许是感觉燥热，楚君山解开了两粒扣子，露出一对精致漂亮的锁骨，昏黄的光线中模糊了他的轮廓，那股冷淡劲儿似乎随着光线的映照逐渐消解，像是春日里逐渐融化的坚冰。总之……勾人得很。

几乎是同一时刻，梁星渊用一整个下午安抚好的触手在一瞬间开始蠢蠢欲动，仿佛要在下一秒就要当着楚君山的面冒出来！

梁星渊：“！”

克己复礼！克己复礼！

他在心中默念，正想找个机会溜走，一个人独自静静，楚君山却适时抬起头，望向了他：“香吗？”

梁星渊呆了呆，如实回答：“很香……”

楚君山微笑：“要复习一下接吻吗，梁老师？”

梁星渊心跳漏了一拍，深吸了一口气，认命一般俯过身，吻了上去。

他垂着眸，望见楚君山漆黑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而轻轻的颤动着。那双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眼眸也因此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如同新雨后的寒潭，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楚君山看上去冷冰冰的，连唇瓣也像一块冰凉的瓷片，可只有真正亲吻上去的人，才会发觉，楚君山的嘴唇很柔软。

如果可以的话，梁星渊愿意像自己说的一样，无时无刻的亲吻着他。

亲吻应当是人类之间表达彼此的亲昵的常见方式，梁星渊的心尖像是被捂化了一样，变得软软的。

他沉溺于这种感受的时候，另一面又情不自禁地唾弃着自己。

梁星渊啊梁星渊！你真是一个经不住诱惑的笨蛋！

这个亲吻和楚君山身上的香气仿佛一个信号，很快，梁星渊就敏锐的察觉了身体其他部位的微妙反应。

不仅仅是那些汹涌的、不听使唤的触手，甚至还有……都开始不安分的乱动。

梁星渊僵硬了一下，目光越过楚君山的肩膀，落在自己的腰间。

只有他能看见，那里有一些黑色的阴影正在骚动着，耀武扬威的和梁星渊对着干。

梁星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不让楚君山发现他身上发生的任何一丝微妙的变化。

就在他努力的时候，楚君山的声音忽然从两人相贴着的胸膛处传来，微弱的共振让梁星渊的脊背一僵，整个人仿佛被一道符咒封印了一般，动也不敢动。

“……梁老师。”楚君山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梁星渊被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会儿，紧绷着脊背，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下来：“嗯？”

对于他的僵硬，楚君山却仿佛浑然不觉：“明天，我朋友请我吃饭，我们顺便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你要去吗？”

这个回答打消了梁星渊的恐慌，他后怕一般松了口气，应答道：“……如果不会打扰到你们的话，我当然是很愿意的。”

和楚君山朋友见面，是不是就意味着，楚君山正在逐渐的向他开放自己的人际关系圈？

这是很亲密的人，才会有的待遇吧……

梁星渊在感到很甜蜜的同时，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发愁。

他真的……很喜欢楚君山，如果让他发现自己是一只怪物，这可怎么办啊？

他心跳一滞，在楚君山推门出来的前一秒，抬手抵住那扇象牙白色的门，将楚君山的目光和那些淋漓的水汽全数挡在里面：“……我在。”

“你刚刚怎么了？脸为什么这么红？”楚君山问。

梁星渊愣了一下，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吧？”

在楚君山看不见的地方，梁星渊终于可以稍微卸下一点儿伪装，那些掩饰得不太好的触手们试探着伸出一点儿须尖，惟妙惟肖的模仿着方才楚君山的语调——

“害羞了？”

梁星渊：“。”

梁星渊刚刚落下去的心又在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的动作都忘记做了，他艰难的保持着人类应有的礼貌：“嗯？”

想到这里，梁星渊握住浴室门的手松了松，又重新捏紧把手，下定决心一般，将门拉开了。

他的声音仍然和平时一样平稳镇定，然而轻轻颤抖着的手臂却暴露出了他此刻的心理状态：“等我一下。”

梁星渊的话音落下，目光落在那些肆虐的触手上。它们似乎读出了梁星渊现在想要立刻刀了它们的心理，顿时变得怂起来，迅速地朝着梁星渊原来站定的方向缩了回来。

这句话宛若一道咒语，在顷刻之间，就点醒了被困在遐思中的梁星渊。

然而，从房间的几个角落收回来也是需要时间的，梁星渊面色微沉，一面盯着那些总是不老实的触手，一面伸手，从衣柜中拿出楚君山所需要的浴巾。

在监督触手全部收回体内之后，梁星渊才转过头，深深地舒出一口气。

等他走远，梁星渊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好像又被楚君山撩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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