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婳眉峰紧拢，问道：“你究竟为何到明营来？”

“我想见你”。

简单干脆的四字让明婳再度陷入沉默，她看着他锦袍上血污，似乎那是什么奇才画师的惊世杰作，得一分一毫仔细赏鉴。

“阿羲”的称呼让明婳莫名烦躁，可现下她不可能再戳他一个窟窿，便是戳了他好像也不在乎，耳朵和聋子没有两样。

“你说”。

景珩看着明婳的脸，此刻他的眼眸里烛火跳跃，似有万千火光在眼里燃烧，透亮闪耀。

他腿上并未受伤，明婳盘算着若他带着她，走动速度是否会减缓。

她站在景珩面前尺许，眼神在景珩身上扫来荡去，并不开口说话。

帐内简陋但不脏污，唯一脏兮兮的便是景珩身上的衣袍，被血迹污染早看不出颜色，散发着难闻气味，与他澄澈炙热眼神对比强烈。

想到景珩是个极其爱干净之人，明婳蹙眉，辎重营不知干些什么，为何卫兵连身衣裳都不给他换。

“阿羲，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丁点的喜欢”。

“没有”。

几乎是即刻回应，明婳没有思索，脱口而出。她料到他会问这些愚蠢弱智的问题，她可没心情这个时候和他谈情说爱。

景珩眼中火光弱了一瞬，但旋即顽强继续耀着光亮。

“哦”，他轻应了一声，心里并不相信，若对他毫无知觉，何必每日在帐外问他日常，还专门来问他遗言，怕他留有遗憾死得不甘？

“阿羲，若有来生，我想是一朵云，可以随你飘去任何地方，热的时候为你遮阳，冷的时候——”

“啪”，一个耳光甩景珩脸上。

景珩扬起脸看她。她似真的生气不高兴，眼神若尖刃，嘴唇因气愤而微微嘟起，红润得可爱，景珩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他曾在这张唇上肆意索取的画面，喉结滚动了一瞬。

好想不顾一切再亲上一口，那他再没什么遗憾，她离他这么近，他虽戴着手镣，控制她一瞬应该做得到？

景珩琢磨着心思时，明婳道：“明晖要拿你祭旗，我不想你最后时刻在你的将士面前这般凄惨，今日我提前送你上路”。

她脸色平静，语气平淡，似乎他的死如一片树叶飘进山泉，不会影响任何人，反而带着一种死亡之美。

景珩眨了一下眼睛，没想到原来是这般缘故。上次他想死在她剑下没死成，今夜她特地来，又是问遗言又是顺自己心意送最后一程，景珩的心无法克制悸动。

他又笑了起来，眼里若湖光中闪着金粼。

“阿羲，谢谢你啊”。

他看着她，不再言语，等着她动手。

明婳拔出剑，缓缓对上景珩胸口，那里锦袍本就被她戳破了一个大洞，白色纱布隐隐若现，剑刃抵住了景珩胸口纱布。

景珩看着明婳，不眨一眼，一动不动。

“闭眼！”明婳看着他那双眼，像两个火球炙

营帐门前守卫的士兵并不知晓明婳生病，还奇怪今日明婳为何没来，此刻虽已深夜，但想明婳作为明军将领军务繁重，这会得空亦属实平常。

今日明军并未与陈栗对阵，她却未在过去时辰过来，景珩心中不安，根本躺不下来，这会儿她虽然来了，可手中紧握着剑，不像过去那样拿着剑怼他，他直觉出了什么事。

景珩先开了口：“阿羲，今日这般晚，遇到什么事？”

景珩预料到这天，但没想过明婳还专门跑来问他的遗言，她多少还是有些在意他？或者他多少还是在她心里留了些许痕迹。

他挺高兴，临走前她挂念着他。

“和景琮没什么说的，我只有一个问题，阿羲，我想你回我实话”。

景珩已经摸出明婳到这儿来的规律，一般都是饭后，不是午后便是晚膳后，会在门边和士兵问上几句话离开。

明婳看着景珩脚镣，他的脚踝和他人一样刚毅，透出一股力量，玉般颜色在玄色裤脚衬托下白得发光。

他给明婳撩开门帘，主动禀告今日状况：“大夫今日来了三次，说是好了不少，以后每日会来两次”。

明婳颔首，抬步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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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景珩端坐床沿，从明婳进帐便凝视着她，烛火映在他眼中，摇摇曳曳似情意流转，他似乎料定她会来，一直在等着她似的。

明婳看了他一眼，移开了目光。

“下次我们和陈栗对阵，会拿你祭旗”，明婳视线从他的衣袍移上他的眼睛，“你有什么遗言？我可以转达给景琮”。

景珩抿紧了唇旋即笑了，他的笑容无声，却似一朵花开在脸上，明婳记忆里他从未如此笑，而且笑得纯真，不似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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