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私下跟踪阿姐，倒是来过一次，虽然最后被抓，关了几日，却是被他记住了路。

她记得那年来时，井边十里梨花盛开，洁白似雪，随风飘扬的花瓣，带着清香落在她手心，那是柔软的，带着春风拂面的舒爽。

南奕长老提过，那是天帝陛下种的。

湮若从未光明正大来过神魔之井。

仰头，她看见不远处，被魔兵不住冲撞的球形结界中，族长双手翻飞，术法极速往神魔之井冲去。

肩胛处，黑翅骤然生出，抬手拭去面上泪水，她手掌一拂，准备了五万年的墨黑铠甲，第一次面世。

她哭喊着想要冲过去，却被寻菡定身抓了回来。

温暖带着咸味与铁锈味的水珠滑入口中，她不知那是自己的汗水混着血水，还是泪水混着血水，只觉得浑身感官已经麻木。

‘阿爹没了，阿娘也没了，大哥，二哥生死不明，她，她也成了没爹娘的孩子了——’

就在一个时辰前，阿娘为了救她，被魔兵折断双翅，吸食了精魂，阿爹怒极魔化，抱着阿娘跳入神魔之井，自爆灵体，堵住井口半刻钟。

为战而生的玄鸟，为战而鸣。

......

无望海畔。

离暮心中一动，扭头回望向某个方向。

清微转眸蹙眉。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稳住心神，小心邪魔入心。”

离暮一动不动，显然未把他的话听进去。

就在方才，他听到了，玄鸟战鸣的声音。

激昂高亢，无所畏惧，带着震天动地气势的鸣叫，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的心头肉。

注意到他的分神，玄冥也转过头来看他。

“她是玄鸟，那是她的使命，你阻止不了的。”

狭长的凤眼一转，看向他的眸色动了动，离暮唇角勾起，冷漠一笑。

“哼，使命！”

玄冥皱眉。

“她有她的使命，你作为上神，也有自己的使命，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加固封印，阻止无望海下的魔兽冲出。”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她。”

微闭上眼眸，离暮心里自在计较。

听他这话，玄冥当场急了。

“离暮，别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离暮讥笑。“我有何身份？”

“神界尊神？天法神君？”

似被他这般浑不在意的态度激怒，玄冥压抑不住的怒火熊熊燃烧。

“你什么意思？为了个女人，六界生灵的生死都不管了吗？”

“你别忘了，你可是天神！”

离暮眸光一紧，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杀气。

“六界生灵，与我何干？

我离暮天生天养，非神非魔非妖非人，不过是当年受了父神恩德，踏入神界。

如今我的宝贝需要我，谁敢阻拦？”

他说着，手上法术就要收回，看向玄冥的目光越发狠厉。

清微薄唇动了动，半响，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亦很担忧，灵羽。

一时间，四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很是凝重。

一直闭目养神不言的重黎，在离暮将要收手的时候，猛地睁开眼睛。

“你去了也无用，她不会听你的，司战一族都守在那里，她是不会离开的。”

“若这封印被冲破，你别忘了，何为丹穴山司战族。”

闻言，离暮浓密的眉，紧紧锁住。

‘是啊，他怎么就给忘了，战争不结束，司战一族根本不会停下，可他的宝贝，宝贝——’

思及此处，离暮心跳落了半拍。

......

一路从天宫追到人界，又到丹穴山，最后来到神魔之井。

苏袖雪被眼前的战况惊的一怔。

清丽的脸上，为之动容。

她抬眸，看到远处黑白相间的云头，灵智大将军带领天兵立在那里。

他们为何不出手相助？

魔界此次进攻猛烈，比之十万年前有过之无不及，当年还有天界各洞府仙君带人相助，而此次魔族突然来犯，前来支援的仙君很少，灵智大将军此般行径，苏袖雪眯了眯眼眸，寒光一闪而过。

而云头冷眼旁观的天兵天将，司战一族的人也早就注意到了。

若说刚开始他们还心有期待，以为是天帝派兵支援，但现在，随着身边族人相继倒下，他们终于明白过来。

那些人，是打定主意要冷眼旁观的。

都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们这般死战，到底为了什么？

灵羽心中亦是悲凉，转眸看向天空之中，只觉耳边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清微，你，怎能如此对我？’

魔兵不断涌出，司战一族损失惨重。

她不知他们还在不在，有未受伤，她只知晓，要保住冰薇，这是白大哥临死前，唯一的心愿。

白大哥为救她而死，她的命，是冰薇的。

现如今，洁白纯净的花瓣，被黑色红色的血染上凄凉悲壮的色彩，细高的梨树，烧焦断裂，不复往日生机勃勃，东倒西歪，凌乱可怜。

一袭粉衫白裙的湮若，被眼下血腥悲惨的战场吓的叫声堵在喉咙中，在看到地上胡乱倒着的，或浑身毛发烧光殆尽，或被魔兵抱在手中啃咬吸食灵力，或灰飞烟灭，只剩空空盔甲的鸟儿尸体后，她眼中奔涌而出的泪水，滴滴坠落，滚烫燃烧着某些不知名的东西。

“怎么，怎么会这样，族，族长——”

寻菡性情冷情，仙鹤一贯高冷，喜欢独来独往，她成年之后，爹娘便没多管过她，这会儿身处战场，仙鹤又是布阵高手，她的父母兄长，都是品阶很高的将士，守卫阵法，不让这些魔物冲出神魔之井的控制范围，便是灰飞烟灭，他们也不能退缩。

也是这半刻钟，给了她们逃命的机会。

百里之内，硝烟不绝，宽大幽深的井口，仍有黑暗魔物接连冲出。

三司长老身披铠甲，守在井口六大方位，灵羽一身黑光战甲，漂浮半空，对着井口放出杀招的同时，脑中更不断想着应对之策。

神魔之井，已成炼狱。

第一次上战场的冰薇寻菡，俏丽的脸被鲜血染红，两人背对而立，把身后交给彼此。

眼眸酸涩不堪，手中长剑越来越重，身上盔甲亦不知裂出多少碎口，冰薇双目猩红，手起刀落，如削萝卜般砍掉不住向她们冲来的魔兵，动作连贯，不带一丝感情。

当时她不懂，六界尊贵无比的天帝陛下，为何要在神魔之井这般灰暗充斥着死寂气氛的地方种纯白的梨花，还是只开花不结果的那种。

后来在天宫与天帝陛下熟识后，她方明了，那是因为一种叫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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