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胜当然不愿意平白受这份委屈，但是再一细想，如今种种又何尝不是逼着他继续往前走。

若说此前在面对贾天冲邀约时，他心底里总会不自觉泛着些许迟疑。

生怕稍不注意，就祸及旁人。

凭什么？

们再没有第二条路。

“兄弟们……”

“要不是你鬼迷心窍，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来！”

听着这没好气的质问声，孙德胜的面色也当即冷了下来。

至少，事到如今，他们再没有办法斩钉截铁的说出自己才是正义之师这样的话来。

无论从前闫寒晨甚至是乔凉夕做的有什么不对，可总也不至于连累他们的家人。

好容易等孙德胜收敛了心绪，冷不丁的沉声一句却是意外的并不曾得到意料之中的应答。

那一刻，孙德胜悬着的心又不自觉紧了紧。

诚然，贾天冲直言不多时就将有胡虏大军赶来支援，可他总也不至于只能是远远落在后方瞧着看戏的主。

如今的孙德胜更希望能带领这些兄弟们，豁出命去，拼出些什么来。

“我孙家如今是遭了难，可下一个会轮到谁呢？”孙德胜深吸了一口气，状若不经意地反问道。

话一出口，跟前众人又不自觉面面相觑，好半晌都没有声响。

与这出乎意料的结果一同印刻进每一个人脑海的，便是那无法忽视的紧张与不安。

他孙德胜自然算的上是叛军之首，可若是陛下与皇后打定心思非要各个击破的话，他们这些人谁都跑不掉。

轮到自己，好像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只是，谁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也或许是因为心底里的不安愈发浓烈，在对上孙德胜斩钉截铁的话语时，众人的心便也再难安定。

“将士们，如今我们已经再没退路了。”

说这话的时候，孙德胜不自觉长叹了一声，此时他的神色远比此前在敌营时还要难看得多。

原本，他并不准备这么早便将与贾天冲合议一事说与众人听，但此时倒也的确顾不上那么多了。

“闫寒晨与乔凉夕，那分明是故意的。”

这一句，孙德胜说得再坚定不过。

明明声音里还多少带着些凄怆之意，可孙德胜凝眸望着眼前众人时，眸光里却也依旧不改从前的坚定。

“他们这是想要逼我们就范，若是这个时候，你们动摇了，才是真的中了计。”

孙德胜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每个人的心口。

只需一瞬的功夫，便足以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而在这之后，再没有任何人能轻易抛下旁人。

“从你

们选择跟着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此刻就算是迷途知返，再想要去投靠他们，也已经是徒劳了。”

孙德胜苦笑一声，旋即沉声道，“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团结一心，拼尽全力护住家国，还身后百姓一份安定。”

“也唯有如此，方能重得民心。”

孙德胜声音激昂，神色凛然，赫然是一副愿意为了家国大义彻底豁出性命的阵仗。

“这一战，若胜，在场诸位便是闫国功臣，从今后我们一荣俱荣，但若败，怕是连一抔黄土都难有……

孙德胜说得笃定，似是已然一眼望到了头。

但显然，这些话根本就轮不到他来解释，跟前的一众兄弟们多少也已经料到了可能的下场。

“不瞒诸位，我刚从敌营回来。胡虏已经集结大军，不日就可抵达。”

趁着众人心生骇然的当口，孙德胜却是又冷不丁补了一句。

“二十万大军一朝抵，就算是徒手相搏，凭着乔凉夕与闫寒晨手里那点兵力，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面上挂着些淡淡的冷笑，轻蔑之意根本不曾掩藏分毫。

“我已经跟胡虏的贾大人谈好了，只要能将闫国最大的毒瘤处理掉，我们未尝不能与他们和平共处。”

掷地有声的一句，着实让在场众人惊愕不已。

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他们就要与胡虏结盟了吗？

但比这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无疑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亲人，毫无预兆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两相比较，显然无论换做是谁都不会拒绝孙德胜的提议。

“要等到什么时候？”

倏然，有人问了一句。

孙德胜怔了怔，没有答案，可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却依然坚定:“快了，就快了……”

彼时的孙德胜显然也不会料到，这一等，竟是生生耗了他小一月光景。

事实上，这也全然不在贾天冲的预料之内。

可不论怎么样，总归还是让他等来了援军，这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已然丧命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恢复生息，而现如今他们既然被架到了这般田地，自然也是再没有求饶的可能。

原本这所有的结果便都是因为他们自己的选择而铸就的，本就与他没有什么关联。

但显然，等当真遇上了麻烦，所有人还是会在第一时间把一切都全数算在他的头上。

若是他还想转圜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翻身做主，真正将权势紧紧攥住，让其他人只能仰其鼻息。

换言之，如今的他以及在场的众人，早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除了咬牙往前走，他

不为别的，当初他一时气愤最终豁出一切站在帝后对立面时，却也从来都不曾央求过什么。

可现而今，在明晃晃的现实面前，他们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孙德胜，以及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这点权势。

无论如何，血海深仇显然是已经结下了的。

孙家的仇，孙德胜是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然而，事到如今，抱怨再多也不过是徒劳。

只是其他人……他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与此同时，身后众人却也多少对他存着些截然不同的想法。

但看如今的情势，乔凉夕等人显然已经先一步替他解决了这些麻烦。

人死灯灭，此后无论他孙德胜做了些什么，都再难以消弭所有人对他的坏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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