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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064 找到连环犯

  • 作者:柯小聂
  • 类型:综合其他
  • 更新时间:2023-09-25 17:20:17
  • 章节字数:22572字

昨日匆忙,不及相备也还罢了。所以她跟林滢约了今日晚膳,要在花厅宴请林滢。

林滢和卫珉掐着饭点儿过来,两人都是饥肠辘辘。不过面对斯斯文文的温青缇,这两人也装出一副斯文样,使吃相好看些。

等撤去餐食,上了水果和甜点,温青缇问起案情,林滢也挑了些能说的和温青缇说一说。

如今林滢来到了鄞州,温青缇这个旧识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

温青缇是个秀雅温婉的女子,林滢并不愿意她参合其中太多。这案子里的血腥气,不适合熏着温青缇。

林滢不提,温青缇也好似并无所觉。不过这场小宴散去,温青缇送了林滢一个礼物,是一枚她亲手做的小小香囊。

仔细回想之下, 她觉得陈济为人并没有什么毛病,也寻不出什么缺点。

若说缺点,那可能便是陈济为人略显固执,是一个十分执着的人。

林滢不过是随便问问,并不代表什么。只不过自己关心情切,她担心陈济,所以有些心乱了。

温青缇还梳理了一遍自己印象中陈济。

香囊不是重点,重点是香囊里面的香。

这其中的香,是温青缇亲手所调,以苏合香为主香所调。

温青缇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她赠香给林滢,亦是有属于自己用意。

她中午做的那个梦,梦里是少年陈济打完马球的样子。

那时候尹惜华和陈济有过一段对话,可陈济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温青缇那时候年纪还小,所以很多话都插不上口。

陈济问她:“你开始学调香了?”

温青缇回答:“调香可以凝神、静息,令自己思考冷静。陈家哥哥,我盼你也如此。”

陈济似怔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你说得对。”

后来,后来陈济就再也不打马球了,哪怕他喜欢。

过去许久之后,温青缇也曾想过,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吗?

可她又恐这样想,是自己自作多情。

再后来,她从陈济眼里瞧出了情谊,又觉得可能真是这样。

现在她送这样一个香囊给林滢,那就昭示阿滢是她的好朋友。如此一来,便算林滢查案跟陈家有什矛盾,彼此终究会冷静和克制一些。

不过这些心思,温青缇并没有说出口。

而林滢也珍而重之接过了这枚香囊,小心翼翼将之收好,然后向温青缇道谢。

和温青缇告辞后,林滢忽而想,这一日鄞州城倒是并未再杀人。

那凶手两日连杀两人,将整个鄞州城闹得人心惶惶,各自警惕戒备,如今城中巡逻也是多了许多、

而今日的静月湖边,也变得静悄悄,再没什么游客。

难道因为增加了难度,到了第天,那凶手便不再杀人?

又或许,凶手已经杀了要杀的人,所以不会再继续下去?

这时天色已经晚了,天地间如同笼罩了一层黑纱。

林滢跟卫珉也已经忙了一天,本来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可林滢却忽而不想去睡了。

昨日因为长途奔波需要休息一晚,可是今天呢,林滢觉得可以卷一卷,熬夜加班,发挥一下自己这个工作狂的本质。

因为凶手不等人,尤其一个两日连杀两日的凶手,很难预测这个凶手什么时候又杀人,杀的会是谁。

所以她对卫珉说道:“卫小郎,不如我们前去官府,查阅卷宗,我心里好似有了一个主意,说不定能查出凶手。”

可见一个卷王不但自己加班,还会带动自己身边的人。

卫珉也是侠骨仁心,又善良正义的少年郎,当然并没有反对。

于是两人前去官府存档案的架阁库。

当然如今天色已晚,按照常理而言已经拒绝观阅需要明天再来。

不过林滢当然亦是有自己的办法。

要知晓如今鄞州接连出现了命案,故而上官也是十分在意。毕竟当年那位倒霉程知州就是因为破不了案丢官调职,从此没有前程了。

前车之鉴可依,如今现任沈知州可是关注得不行。

案子破!必须得破!还得十天内破!到期破不了,本府衙役挨板子。

所以林滢主动加班,鄞州的捕头捕快们上班积极性也高,如今热情的为人民安全加夜班。

林滢找上加夜班的方捕头,说自己如今想去架阁库翻阅资料。

为了不挨板子,方捕头当然会松口,而且全力襄助。

毕竟如今林滢已经名声在外,是个会破案的奇女子。此案诡异,方捕头也对破这个十几年前都破不了的陈案毫无把握。

所以如今,方捕头也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林滢身上。

捕头虽然是吏,可人脉却是很广。

方捕头有个老表是看架阁库的守当官,便为两人寻来钥匙,也不需要什么手续,就放两人进去了,只让小心灯火罢了。

看着林滢一系列娴熟操作,卫珉只能感慨她是懂人情世故的。

到了架库阁后,林滢寻到了当年的档案,一一取出,放在几上,又用手拂去上面浮灰。

这些卷宗放在架子上许多年了。

唉,当年闹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几个薄命红颜的死更让满鄞州城的人无比唏嘘。可是世事无常,再高的热度也会退去,这些案子也是顿时成为悬案,变得渐渐无人关注了。

林滢瞧在了眼里,心底也是禁不住泛起了一抹酸意,很不是滋味。

不过现在,她会重新翻阅这些积灰的档案,让曾经的真相再一次浮出来的。

她轻轻吹了一口气,那些飞灰扬起了,使她打了个喷嚏,让林滢赶紧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感慨过后,接下来就是工作时间了。

林滢翻阅之后,也不得不感慨当初东川世族确实是想要寻出凶手的。他们有请女仵作验尸,留下了详细的验尸格目,不但如此,各种资料也是记录详实。案卷不但详细记载了案发经过,还有当时目击证人证词,也就是护送她们护卫的证词。

如此一来,林滢对自己所设想的办法越发有信心。

当年鄞州世族做了许多,可并没有什么用,恐怕还惹了许多嘲笑。可是过了十数年后,这些看似没有用的资料就蕴含了线索,能指引林滢寻觅到事情的真相。

十四年前的桩案子之中其他人家也还罢了,可当时,在满城恐慌的情况下,还有温、卢两姓的贵女陆续被杀。

林滢尚未进入鄞州城时,就怀疑是当时贵女身边所亲近的护卫所为。

她分别对比了温华蕊和尹慧仪死时护卫名字,由于这支护花卫是鄞州世族共同成立,故而亦是有重叠名字。

林滢和卫珉对比之下,一共找出四人。

那么接下来,就是排除法。

这个凶手当年之所以停手,很可能是参加了当时莲花教教主任天师在鄞州附近发动的双乡之乱。

又或者,这四人之中有谁发生了什么事,比如被关起来,又或者身体受了什么损伤。如此一来,使他不得不停止杀戮。

那这四人后续如何,就没有在卷宗之中记载了。

那替两人开门的守当官姓余,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听声音是鄞州本地人。如今他开了门,也懒得回家了,只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瞌睡。

林滢心中一动,觉得说不定有门,便唤醒这位余老头,问可认识这四人。

事实证明,林滢判断显然是无比准确的。这位余老头年纪大,又是个底层吏,消息十分精通,而且还是个话痨。

林滢圈出来这四人,其中两人已经死在战乱中,还有一个于大海还整齐活着,住在东街。剩下一个,却是个落了个残废,还是个瘫子,躺了有十来年了吧。

林滢听得眼皮轻轻一跳。

余老头所说的这个瘫子叫江兴,今年也有五十六了。

江兴!这个名字是第一次出现在林滢面前。

“要说兴哥当年,也是为人豪爽,又大方又威风。那时他是陈家侍卫统领。那时他才四十来岁,功夫好,又会做人。他本来是个武官,靠着陈家还升得快,后来他腿受了点伤,才辞官回陈家当护卫。其实说是腿受伤,我却瞧不出来,我看他走路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为什么会回去?可能也是想提携儿子,让亲儿子在陈家面前露脸。他们家一直都是侍奉陈家,算是颇得信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为自家生的崽操碎了心,那可都是操心到了骨子里了。他那儿子却不省心,年轻时候不肯乖乖娶了正经妻子,反倒娶了个胡女,怪发怪眼,瞧着奇奇怪怪。”

林滢蓦然杏眼一亮,喃喃说道:“胡女?”

胡女,怪眼怪发的胡女?

余老头并不明白林滢心中所想,只在那儿感慨:“不错,娶个正正经经的大胤女子不好吗?至少做官也体面。好在兴哥那儿子年轻时候虽然荒唐,老了倒是个孝子。他现在动不得了,儿孙还将他好好侍候,他还挺到现在呢!总算是个有福气的。据说那胡女也已经死了,如今他也已经娶上了正经妻子。”

林滢却想这个江兴的儿子娶了余老头所说怪眼怪发胡女这件事。

她忍不住想到了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两根发根发黄染过色的头发。

其实胡人外貌特征明显,哪怕染过头发,挺鼻深目加上眼珠子颜色不同,也是一眼能看出是异族。如此一来,染发就没意思了。

可是混血儿就不一样,可能他们轮廓会柔和一些,眼珠也不会带颜色。毕竟眼珠颜色遵循深颜色对浅颜色是显性基因原则。

但是可能他们后代,头发里还会夹杂一些异色发丝,但只要染染,就看不出来了。

当年的杀人凶手老了、废了,可是他却是可以培养出一个新的杀手,可以替这个凶残的恶徒继续施展暴行!

然后他可以拥有同样的兵器,并且知晓案发现场的细节,甚至割下了受害者的一络头发。因为真正的凶手告诉了他这一切,使得他可以清楚的按照这一切行事。

林滢慢慢的珉紧了唇瓣。

对了,还有江兴姓江。

她忍不住问:“江兴那个娶了胡女的儿子,是不是叫江铉?江铉是不是有个女儿叫江蓉?那胡女除了为他生一个女儿,是不是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余老头笑着说道:“我知道他儿子确实是江铉不假,至于江大人女儿名字叫什么,我就不知晓了。儿子也有一个,不过据说不成才,整日里不爱出门。这副性子,倒好似他亲爹。江大人为人老实本分,似也不愿意升官,如今也不过是个录事参军,做些衙门散碎事,倒也安然自得。若他肯好好巴结陈家,绝不止这个官职。”

但林滢并不觉得江铉有余老头说的那么老实。

江蓉楚楚可怜,用发钗栽赃陷害陈雀在前。

之后他那个胡女生的儿子又很可能是杀死陈雀的凶手。这一家人轮番上阵,陈雀显然是有点儿惨。

那么陈雀到底怎么得罪江家了?

还是陈雀当真手握一个对江家不利的秘密,使得江家非要欲处之而后快的决心?

陈雀名声并好,许多人都觉得她满口谎话,并不是很靠谱。

可也许陈雀并没有说那么多谎,很可能她说了许多真话。

无论如何,这一切显然已经对得上,林滢觉得可以一探江家了。

可这样的夜里,却有些生物在蠢蠢欲动,隐匿着自己浑身血腥气。

有一个丑陋的生物此刻正在做梦,梦到曾经的快活事。

一切都是回忆,对于受害者而言是可怕的回忆,可对于某些怪物而言,这些回忆却是极为美好的。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了,他外表恭顺老实,可是内心却充满了恶毒的**。男人已经很会掩饰自己的表情,以此凝视自己眼前的猎物,使得自己能将之顺利撕咬。

他的猎物是个十来岁的少女。

这个年纪的少女是多么的美妙,她们没有被世俗彻底玷污,还有着一丝纯真。可她们的身躯却开始变得像个女人,开始有一些女人象征,并且因此产生了不可言说的妩媚。

那细细的肢体细润柔软,就像是最鲜嫩的枝头,看着是如此生机盎然,鲜润清新。让人,让人想要狠狠的折断。

人对过分美好的东西,总是会生出一丝摧择的冲动的。

可是现在还不行,因为这个美丽的女子还被一些狗腿子严严实实的守着。就像果肉被外壳包得严严实实,不允旁人觊觎轻嗅。

所以他还得用些计策,将这样的猎物犹如自己的陷阱之中。

那猎物显然也被鄞州城如今的腥风血雨吓得惶恐不安了,她下意识绷紧了自己的身躯,而一双妙目却禁不住四下张望,似生恐有什么可怕的生物向自己扑来,简直像只可怜的惊弓之鸟。

哪怕是身边奴仆靠近她,只要不是熟面孔,那少女就会流露出惊恐之色。

看到自己能如此吓唬这样的少女,他心里蓦然升起了一股得意,是对自己所作所为的一种称赞。

可是,这自然不够,远远不够。

然后他向着这个少女走过去。

他靠近猎物时候,猎物感觉到自己的到来,惊慌似的一侧身。

她模样真是楚楚可怜啊,简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可少女看清楚他的面孔时候,却反而松了一口气,不觉冉冉一笑,露出了一个放心表情。

因为自己对于这个少女而言,是一张熟面孔。

这张熟面孔,亦是一张让人安心的面孔。

她紧张兮兮说道:“江叔,可是有,有什么事?”

听着少女嗓音里的恐惧,他心里禁不住冷笑,只觉得十分之感慨。若换做平时,他们这些家臣,是不值得多看重吧。

哪怕口中虽然尊重,心里终究是看不起的。那样的亲切,也不过是一种纡尊降贵的恩赐。

少女不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充满了依赖、敬畏。

真是可怜,也是可笑。

所以他压低嗓音说道:“慧仪小姐,我瞧怕是有些不对。其实那华蕊小姐,何尝不是被人团团守住,可仍然是消失无踪。我看,说不定撸人者有非常之能,也许会些莲花教的邪术妙法,非人力能抵御。说不定,他会虚空摄物。”

少女听了,是更加恐惧,怕得眼睛里要流泪了。

她哆哆嗦嗦:“我,我想快点回家。”

若不是外祖过世,她不会出家门。本朝以孝治天下,她这个外孙女又怎么能不来上一炷香。

外祖家也十分体谅,让她过午便回去,不要在外逗留太久。再者葬礼人多手杂,出入外人又多,也不适合她这样娇客久留。

可是现在,似乎还是要出问题了。

眼见吓得差不多了,他才貌似关切说道:“不过想来莲花教那些摄人之术也不过是些魔法幻术,也不必当真。只是一旦生乱,你就不要继续留在马车上。你偷偷出来,跑在后面那辆车上送货大箱子里。那口黑色箱子里其实是空的,装一个人也全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躲在里面,可不要出来。”

“等外面骚乱结束,我便接你出来。”

少女含泪点点头。

外祖生前疼爱于她,临终前特意留了些东西给她这位外孙女,大抵是些珍稀孤本的书籍。这些东西,也随她一起回去。

原来那里面其中一口箱子是空的。

少女自然并不知晓那口箱子里放了迷药,她才爬进去,就被熏晕就人事不知。

而其他侍从忙着应付自己安排的机关流火弹引起的骚乱,竟没发现猎物的失踪。

每个人都大叫失踪少女的名字,却不知道迷晕的猎物近在咫尺。

他都要笑死了,当真是无比得意。

这个猎物,就是第五个受害者尹慧仪。

然后当年的凶手就醒过来,从美梦回到了现实。

可这个现实恐怕就并不怎么美妙了。

房间里虽有窗,可是窗户常年关闭,并不会打开,故而这个房间里笼罩了一股古怪的味道,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这样的房间里,却仿佛已经是他后半辈子的归宿。

他气恼得咚咚拍打床铺,如此发脾气,也是为了自己废了的双腿。

男人动动脑袋,这花白的头发就伴随他的动作。

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身强力壮且心机巧妙的恶毒凶徒,而是一个已经残废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了。

更要命的却是他一双腿!这要命的腿!

这双曾经粗壮有力的腿,现在却瘦得像是两根瘦竹竿,只剩下皮包骨头一般,是那样子的可笑。

就好似上天对他恶意满满嘲讽,是对他曾经做过恶事的惩罚,让他这个曾经的凶徒化为如今无能为力的残废。

当年奉天将军引起的战乱是一场残忍的战事,战争是世间最凶恶最可怕的事,就连江兴这样凶残恶毒的人,也被更凶残恶毒的残忍事所伤害到,以至于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然而若上天真的有眼,就绝不会让这样的凶徒继续活在人世间,哪怕是苟活。

江兴恶毒的,咚咚一下子敲床,就像从前那样。

终于,一道男子身影进入了房中。

男子身材高大,也是一个有力量的人,他面容十分年轻,可一双眼睛里却流转了一抹迟钝。

这种迟钝的光彩,显得他很没主见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江兴还以为进来的是自己的儿子江铉。

因为江铉自小脸上就是这么一副神色,恭顺,看着又仿佛有些钝。

就像他当着孩子的面,杀死抓来女人,那孩子就是这样一脸麻木,恍惚的看着江兴,仿佛不是很理解江兴在做什么。

那时候,江铉才六七岁,他杀的自然不是鄞州这些女人。江兴开始杀人,可绝不是从鄞州开始的。

他对这个儿子从来没有什么感情,只觉得这个孩子钝,没有什么意思。

有时候他甚至生出了一个恶毒的念头,想着要不要将江铉给送了。因为这孩子看到太多,所谓童言无忌,要是江铉说出去什么呢?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杀了自己儿子。因为江铉是他唯一的儿子。

江兴下处那根东西早就不行了,而这个孩子是江兴还行时候播的种。

人总是怕死,怕死的人总是想留点什么,那么便会想要留下自己的血脉。

从前看着父亲如此,江铉也麻木了,也从没有想过告发。

更好笑时,由于江兴的打压,故使得江铉人前呈现一种貌似温厚、可靠的性子,这甚至让他得到了陈家的重用。

唯江兴这个父亲,能看出这个儿子骨子里的麻木和疲惫。

而这种疲惫和麻木是可以传染的,就像现在入内的年轻人。

江铉如今已经是个中年人,而眼前年轻男子是江铉第一个妻子生的儿子江承。

从十岁开始,江铉就让这个小儿子服侍祖父,从此江铉就回避面对这个残忍可怕的父亲,一年到头也不会来看江兴一眼。

江兴厉声:“怎么这么慢才来?”

他娴熟的拿起了一边的拐杖,劈头盖脸的向江承打过去,把江承打得头破血流。

江兴前几年还能提着拐杖,这样慢慢得行走。可到了如今,江兴的腿伴随肌肉萎缩彻底废掉了。

那么这个拐杖还有别的作用,就是用来殴打孙子,以此让这个孙子学会听话。

江承白长这么大个儿,其实论体力,江兴这个残废的老人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可是到了如今,他仍然默默承受这一切,并且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江承已经不会反抗了。

就像马戏团驯兽一样,小时候抽打幼年期的猛兽,使得他们对驯兽师带着印入骨髓的敬畏。哪怕伴随他们长大,从此具有了力量了,亦仍然是不敢反抗。

一个十岁开始服侍祖父的孩子,已经彻底被江兴这个老变态彻底驯化。

江兴呸了他一声,然后缓缓说道:“再把你杀那两个女人的事说一遍,说得仔细些。”

他提出这个要求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恶兽的光辉。

有些人年轻力壮时候恶毒,老了也就更加的恶毒。

江兴已经被夺走了身体的强壮,可一个恶毒的灵魂还是在闪烁发光。

但此刻,一向柔顺的江承却蓦然抬起头,迟疑着结结巴巴说道:“父亲,父亲说我做得不对,很不对,让我以后不要做了。祖父,我也不想这么做了。”

江兴此刻反倒并没有狂怒暴躁,反而嘿嘿冷笑:“你父亲?他是真的关心你、在意你吗?你小时候养在我这儿时,他为什么没接你回去?你有没有苦苦哀求他,恳求他?可他呢,只会让你忍一忍。他算个屁!他不过是个窝囊废,什么都没有用的窝囊废!”

“你杀了第一个女人时候,他是怎么对你的?他只知道辱骂你,责怪你,恨你为他惹了许多麻烦。可你那么做,还不是为了江家,为了他这个爹!他之所以没有举报你,无非是为了自己名声和前程。你以为他是顾惜你?他有没有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办?”

“还不是我这个祖父为你出谋划策,把我杀人的刀交给你,让你杀死第二个人,以此转移视线,使得我们江家安全。真出了事,还不是要靠我这个残废老头子护住江家,这终究是是要我来出谋划策的!”

“孩子,你爹是个窝囊废,可你不是!你是个男子汉,男人就是要会杀人的!就是要有兽性!你不愧是我江兴的种,动刀子杀了,嗯,那个陈雀?听说也是陈氏贵女。你别说你是误杀,你不但杀了她,还将她弄成我杀过的那些女人一样。可见你将我平素说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

“你只是还没做惯这些,而你很快就会习惯了!你跟你父亲不一样,他是个没担当的人。”

应该说江兴无疑是个操纵人心的高手。

方才他还用拐杖将江承打得头破血流,可是现在江兴却是没口子称赞起来了。

他吹捧江承,挑拨彼此之间的父子关系,将江承吹到天上去。

而江承呢,他偏偏并不能在别处得到什么肯定的。

会夸奖他的,只有江兴这个残废恶毒的老人。

此刻江兴脸颊之上甚至浮起了一抹慈爱,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慈和的祖父,说着这种让江承沉迷的话。

然后江承双膝一软,就这般跪倒在地。

他把脑袋靠在了祖父的膝盖上,于是开始这样子的哭起来。

就好似有许多的委屈。

江承那么大个儿,心性却很软弱。

江兴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只有一股子自私的冷漠,并不存在什么亲情。

儿子也好,孙子也好,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终究不过是道具,并不存在什么情谊。

哪怕他如此哄着,这其中也并无什么真实的真心。

然后他对江承说道:“你捉个女人到家里来,我来指导你一番,让你更会。”

听江承描述,已经是不能让江兴满足了。

就像现在,他要江承将人带回家中。

杀戮的热情涌上了江兴的面颊,一股热意令他那张面颊微微发红,好似一缕异样的热情就这般被点燃!

江承如受蛊惑了一般,最终还是对自己祖父点点头。

此刻,天已经亮了。

林滢一大早就来到了州府府衙,说明白自己发现。

如今鄞州的知州沈槐年方四十,算是一个年轻的知州了。他听闻林滢分析,不觉心中大骇,于是点了本府的王捕头带二十几个捕快随林滢去抓人。

沈知州也曾听过这桩陈年旧案,如若此案能在自己任期之内破解,亦是美事一桩。

况且接连两日,就连死两人。如若能顺利破案,也能安抚民心,亦不至于让自己的履历之上留下这么样的一个污点。

本来沈知州有些不放心,还想调兵随行,毕竟十四年前的案子可谓骇人听闻,闹得沸沸扬扬。那般血腥残忍的谋杀,似当真有什么非人之力。

但林滢觉得兵贵神速,并且并不觉得是多人作案。因为人一多,成员就会参差不齐,反倒容易露出破绽。

再者如今凶手作案动机不明,如若迟一些,说不定就会再遭不幸。有州府衙役随自己同行,加上一个卫小郎,林滢觉得武力值也算是足够了。

沈知州闻言,也觉得颇有道理。

毕竟青天白日,那凶徒再如何的凶残,想来亦不敢放肆太过。

一番折腾下,林滢出发时已是辰时。

出发之前,林滢还得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杨家有个旁支女儿杨蕊今晨走失,其兄杨冲十分着急,故而前来报官。

听得林滢微微一怔,这一大清早,杨蕊没见也没有多久,为何其兄就赶着来报案?

况且按照林滢对这些世家大族的理解,他们通常会运用自己能力,自行解决一些事情,至于报官不如说是一种报备。

杨蕊是杨家女儿,哪怕是旁支,想来杨氏也不会袖手旁观,自然会组织人手盘问搜罗。

林滢觉得杨冲这个报案显得积极了些。

不过转念一想,林滢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这显然是因为接连两场谋杀案闹得沸沸扬扬,故而闹成惊弓之鸟。人家哥哥反应大一点,求助家族之余又求助官府,也是人之常情。

杨冲认为是这次连环杀手所为,林滢觉得这个猜测亦有很大可能。

因为十四年前的凶手亦是掳走了受害者,狠狠折磨一番后,再如此弃尸,可以说行径是十分的残忍。

前两名死者都是被当场杀死,并没有掠到一个隐秘处狠狠折磨一番再抛尸。

而这一次,杨蕊却是失踪,而不是当场扔下尸首。

这一任模仿的凶手,已经越来越接近当初丧心病狂的连环杀手。

事不宜迟,林滢再无迟疑,顿时匆匆的向江家赶去。

她希望能赶得及,不能再多添一条性命了。

此刻在江家,江铉的续弦徐氏已经早早起来,开始准备早食。

辰时食时,早上7点至9点,本来就是吃早饭时候。

徐氏是填房,她嫁入江家也有快十年了,如今膝下有一女柔姐儿,是婚后所出。

江铉是个沉闷老实的男人,徐氏嫁给他后,日子虽然没有什么乐趣,可也不算难过。婆婆早死,徐氏并不必侍候婆婆。至于瘫痪的公公,她一个儿媳毕竟男女有别,侍候也是并不方便。

而江铉也没为难自己妻子,只让原配所生的儿子日常侍候公爹,从不让徐氏沾手。

徐氏虽觉得有些古怪,可是自己能省事省力,她亦是乐得清闲,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往外道。

可就算如此,有时候徐氏也禁不住想,江铉是不是对早死的原配也是这般平静乏味?

是,江铉并不难相处,平时也客气,可是他又是沉闷的,仿佛没有一丝激情。

徐氏作为女人,有时候也会有点儿意难平,总觉得日子里差些什么。

她也听说过江铉的原配,那是个胡人女子。她皮肤很白,鼻梁很深,样子很漂亮,可眼睛和头发颜色却很奇怪。

据说当年公爹并不愿意这个胡女进门。

也对,中原之地终究推崇儒术。若江铉是个商人,又或者讨个异族女子为妾,那也还罢了。可江铉却一心一意,想要娶个胡女为妻,那自然是为家中不容。

那时候她这位夫君可不是一片死水,他非要取那胡女为妻,忤逆了家中父亲,之后还生儿育女。徐氏想,那时候江铉绝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只不过那胡女早死,那就这样儿了吧。

再怎么样的深情厚谊,终究也是烟消云散,如水消逝。这一切,终究不过如此。

他还是讨了自己这个续弦。

虽到底有些意难平,可徐氏并不是那种非爱情不可的女人,也不会为什么真爱闹得要死要活。

只是不知为何,徐氏心里始终觉得江家有些古怪。

父母爱子女,便为计之深远。江承年纪也不小了,生得五大粗,整日还是沉默寡言,仍伺候他那祖父。

其实江家又不缺银子,徐氏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江承侍候老爷子。

再来就是江蓉这个小妮子。

徐氏待她客气,可能有些疏离,可也并没有薄待她。

这个继女倒是挺好相处,平日里嘴甜,很会说话,不像江承还会避人。

可她总觉得江蓉有一种同龄人没有的成熟,有些地方会流露出过于像成年人的狡诈。

徐氏同样也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故而她已经学会对某些事情装聋作哑,并不那么当真。

这几日家中气氛越发奇怪,可究竟哪儿奇怪,徐氏也是说不上来。

正在这时候,大门那儿却是传来了啪啪的敲门声。

那敲门声又快又急,简直是有些不知礼数。徐氏心里觉得奇怪,她一边这样应着,一边准备来开门。

幸好今日老爷轮休在家,否则她必定没胆子给这些粗鲁的人开门。

可还没等到徐氏来开门,家里那扇门就被人粗鲁的踹开了。

徐氏大骇,青天白日,难不成还进土匪了不成?

门外当然没有土匪,可江家内里却是有鬼。

可是许是夏日炎炎, 如今她却觉得有些潮热, 就连方才枕过的玉枕也被捂得闷热。

温青缇慢慢扇动自己手中团扇,扇下清风流转, 也似驱散了一团燥热。

如此燥热消,便有清凉起。

也许,也许小雀曾经说过许多真话,而她的抱怨之中,其实也蕴含了关于曾经酸楚。

至于陈雀靠偷盗给陈济喂饭,林滢也就没有提,更不准备拜托温青缇替自己寻一根陈济的头发。

有些事情毕竟还是有些危险的。

可成大事者, 不就是需要这样的一种执?那么这样一来, 这也并不算是陈济的毛病了,而是陈济幼年时就展露的一抹锋芒。

不错,她出于男女之别, 是不可能真的跟陈济十分的亲近, 可是她也跟这位陈家哥哥有一些接触。

她举起手里的团扇轻轻扇了两下风,似要散去这其中的种种闷热, 然后她眼中顿时流转了一缕担心。

她其实知晓自己担心什么,她在担心陈济,所以才会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温青缇一直体温较低, 有冰肌玉肤之姿,其实到了夏日,她也是很少出汗的。

温青缇也细细琢磨过陈雀的死,她也想到了陈雀那些胡言乱语, 然后如今林滢还去寻陈济说话,这一切代表着什么呢?

其实仔细想想,她可能是过分担心了。

譬如陈雀确实是陈氏族女,手臂曾被酸炙伤。还有陈济曾与陈雀相识,被陈雀所救之类。

温青缇微微默了默,心里不觉轻轻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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