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他脚步微顿，停在昏迷不醒的小狗面前，半晌，他环视周围一圈，轻咳道：“系统B？”

脑中聒噪的系统没有回应，脚边绻缩的小狗也毫无动静，唯有身下渗出的鲜血缓缓流淌。

琴酒犹豫两秒，最终还是弯腰抱起小狗，默然离开了现场。

“好的大哥。”

“知道了。”

琴酒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听不出情绪起伏，但伏特加越想越是心惊胆战，生怕对方嫌弃自己今天的表现，连忙道：“抱歉，是我没看好它。”

子弹卷起的冷风划过耳畔，穿入他身后的墙壁当中，破开的孔洞中，隐约可见电子监听设备的碎片。

琴酒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男人，余光不经意间瞄向玻璃墙外那个小小的黑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评价哪个。

一墙之隔的室内，琴酒垂眸打量起档案袋里的协议内容，确认无误后勾唇一笑。

“很不幸，你连市场最低价都捞不到了。”他扬起持枪的右手，瞄准男人耳侧，扣下扳机。

敲烟盒的动作一滞，琴酒想起什么似的，将烟盒重新揣回兜里，淡然道：“那种情况下，我也以为它不会乱跑。”

这就是不会责怪的意思了。

伏特加松了口气，讪然道：“这么晚了，大哥您先回吧，我在这里看着，对了，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笼子里的小狗几乎是立刻抖了一下，那轻微的幅度恰好落进琴酒眼中，他眸底晦暗不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伏特加识趣的准备离开，却在拉开门的瞬间，听到琴酒口中吐出的单词。

“Brandy.”

哐当，沉重的门摔回到门框上，伏特加满脸惊恐，“什么？”

琴酒不理解他过激的反应，蹙眉道，“白兰地，怎么了？”

霎那间，伏特加不知道变了多少次表情，脑子里也划过数不清的组织内闻，但还未等他说出没事二字，琴酒冷冷道：“一五一十说给我，不然你别想活着走出这道门。”

伏特加：……

短短两秒内，从旁人口中听说的关于暧昧的数十种解释在伏特加口中翻来覆去，但在琴酒不虞的面色下，他也只敢干笑两声。

“哈哈……给宠物狗起自己讨厌的人的名字，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琴酒本人不这么想，他脸上闪过一丝迷茫，“谁？组织里有叫白兰地的吗？”

……哦对，这位素来不屑于记仇人的名字。

于是，伏特加狗腿地说：“有是有，不过他已经名存实亡了，对您以后的晋升不会有威胁。”

琴酒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耐着性子换了个问法：“他怎么了？从头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以他人悲惨经历消减自身悲伤苦闷吗？

伏特加福至心灵，抑扬顿挫地回答：“白兰地啊，说来也惨，明明是继承了父母研究的天才，在少年期间便获得代号，可一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死了，尸骨无存。”

琴酒：“死了？详细说。”

“大哥，您不记得了吗？”

“当初您在北欧集训的时候，他和您是同组的，由于格斗能力差，挨了同级不少揍。您名列前茅来到日本的时候，他也没能获得资格。”

电光火石间，伏特加描述的场景和梦中的经历完美重合，兜兜转转，琴酒得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那个男孩，是小时候的白兰地。

伏特加显然是聊嗨了，说起来口无遮拦的。

“后来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回到组织的研发组，竟然在您之前得到了称号，不仅如此，还去模拟考核中出了风头。”

眼前模糊的浮现出一个伏在墙头上的身影，从纱布底下透来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融合在一起。

【欸？不记得我了吗……】

【上当啦笨蛋。】

【我是研发组的白兰地，以后互相照顾啦。】

黑发少年微笑着递来小花，面容在逆光的角度下模糊一片，哑然间，琴酒鬼使神差地将负伤送来档案袋的那张脸填了上去。

伏特加还在继续说：“后来他一直从事MKSW的研究，直到一年前意外身亡，研究也叫停了。”

琴酒下意识反问：“什么意外？”

“呃，这个。”伏特加如实道，“不清楚，组织里知道内情的人寥寥无几。”

如此说来，就是在有意隐瞒了。

琴酒：“知道了，你先走吧。”

门打开又关上，仪器滴滴答答的回荡在屋内，片刻，琴酒再次唤道：“系统B。”

依旧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顺着栏杆缝隙落在里面，小狗正安然躺在护理垫上，毛发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冲突发生的时候，琴酒记得很清楚，一向聒噪着会让他躲开攻击的系统B，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那个时间段并不是平常的休眠时间，也就是说，他不在，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正巧，那个莫名其妙送来档案袋的黑发男子，又在门口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琴酒想起通过半透明玻璃看到的那一幕，不仅疑惑起来。

难道眼前这只狗是系统B的本体？

恰好也是在一年前出现的系统B与秘密重重的白兰地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又是为什么会忘记那些事……

然而，笼里的小家伙突然啜泣似的哼哼起来。

——

腹部的伤痕时不时泛起痛楚，一阵阵钻心般的疼，就连在梦里也不肯轻易放过他。

织映迷迷糊糊的动了动身子，抬起胳膊遮挡刺眼的光线，零点零一秒后，他诧异的端详起自己小了一圈的手。

这怎么看也是十几岁的样子啊！

由于车祸失忆的缘故，织映仅仅记得一年内发生过的事情，所以做梦梦见小时候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难道是最近当幼年小狗当多了？

他纳闷的嘟囔起来，却意外被人握住了手腕。

“醒了？”

年纪相仿的男生坐在床边，短且碎的银发随着他附身过来的动作轻微摆动，“乱动是要打第二针的，你自己看着办。”

熟悉的语气一下子让织映联想到那怼天怼地的系统K，可他却根本不能操控梦中的自己。

紧接着，他听见自己委委屈屈地喊对方：

“阿阵，我好疼。”

……啊？谁？？

面对他撒娇似的语调，黑泽阵倏而绷直脊背，生硬地讽刺道：“知道疼还站那挨打？摸拟训练比命还重要？”

“没办法呀～我的排名太低了。”织映萎靡不振地说着，小手指却不安分地去够黑泽阵的手背。

“如果模拟训练不能得到好名次，我大概没资格去日本了吧？”

幽深安静的绿眸中涌动起不明的情愫，织映努力想要看清他的神情，可怎么也无法挣脱梦境的束缚。

许久，像是施舍一样，黑泽阵勾住他的手指。

“那你做到了吗？”

房间内的光线突兀地变化起来，光怪陆离的杂音中，织映的声音又轻又缓。

“并没有，他们开局都集火攻击我。”

说到这，他轻笑一声，自嘲道，“或许是因为在场的人里面，只有我是因为过世的父母才来到这里的吧。”

黑泽阵对此表示默认，但勾住他的手指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察觉到气氛变得尴尬，织映一转态度开始打趣：“别愁眉苦脸的啦，优等生～”

“那你呢？”黑泽阵答非所问，“如果不需要拿到进入组织的名额，你要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织映奇怪的说道，短短片刻又重振旗鼓。

“你担心我做不到吗？喂！好歹我们也是一起住了这么多年的室友！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黑泽阵继续冷嘲热讽，“倒是有信心你被打得满地找牙。”

“我下次会继续努力追赶上你的！”

织映故作生气地去打他的肩，不幸牵扯到遍布满身的伤痕，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屋内重新陷入寂静，在愈发沉重的呼吸声中，黑泽阵轻轻叹息，主动靠坐过来。

织映也顺理成章地枕在他腿上，毫不客气的拽过他的手挡在眼前，肩膀在抽噎中一抖一抖的。

“蠢货，干嘛那么卖命。”

黑泽阵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教训道：“除了组织代号，你就没有别的想要的东西？”

眼泪洇湿了一小片暗色的痕迹，织映吸吸鼻子，突然拉下他的手，转成平躺的姿势，和垂头望下来的黑泽阵对视。

“你啊。”

“……织映。”

不知是什么缘故，画面突兀变得模糊起来，连带着黑泽阵的嗓音也夹杂着一股奇怪的电流感。

“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蠢货。”

腹部的疼痛将织映从梦境中拉扯分离出来，晨光同窗帘缝隙一起摇曳着，他在恍惚中抬了抬手。

毛茸茸的，有粉色的爪垫……

看来是醒了。

织映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向周围熟悉的卧室陈设。

这是……琴酒的房间？！

疑惑之际，他所躺的“床”冷不丁动了动，织映寻声望去，出奇地发现他居然是躺在琴酒腿上的！

琴酒靠坐在床头，双眸轻阖着，头微微偏向一侧，以一种像是保持观察吊瓶的液体是否还有的角度入睡。

他的手机随意的落在手边，在短信的提示下亮起屏幕。

【陌生号码：您好，看到发布的领养消息，请问小狗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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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免费阅读.[www.]

“没被发现吧？”织映疼痛难忍，但还是不禁询问系统。

此时，早早奉命前去搬运原材料的伏特加打来了电话:“大哥，他们拦着不让搬，现在是……”

琴酒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余音清晰地传入男人的耳中，“你去车上等我，至于东西，我想他们自己会乖乖送去的。”

伏特加哪敢怠慢，赶紧踩下油门发动车子，保时捷356A在霓虹灯下扬长而去，奔向城市的另一端……

宠物住院区，琴酒立在一整面铁笼子前，直视着里面呼吸微弱的小伯恩山犬。

听完医嘱的伏特加归来，尽职尽责地汇报：“医生说没有伤及要害，但是伤口有点深，可能要多打几天的点滴。”

“演技真差。”

砰——

千万不要被发现，以琴酒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怪事的！

最关键的是——

织映前脚才迈出门槛，身形一晃向左倒去，扑在盆栽边缘的同时浑身一轻，再次变回了小狗的模样。

他可不想让关键时刻出现送出证据的帅气战损形象变成一条狗啊喂！

失血过多昏迷前，织映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不止是谁的一声轻叹，随后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身体也逐渐转冷。

车上正待命的伏特加闻到血腥气，顿时紧张起来，“大哥，您受伤了？”

“没有。”琴酒掂了掂怀里轻飘飘的小狗，“去宠物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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