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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知否

  • 作者:无隗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1-07-01 21:27:17
  • 章节字数:12208字

后宫对我敌意深的人,自打我得了宠就没少过。

对,别看我也熬成了元老,至少跟皇后她们比起来,我竟然还算‘得宠’的。

齐贵嫔眼下的盛宠无人能及,她们没有争的理由。

没关系,我不在乎。

真真是绝色啊......

具备了所有倾国的条件,性情也是十足的孤寒,她自受封高位起便淡淡的,似乎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也不在乎皇帝能爱她多久。

不过人都来了也不能不给面子,她说海涵我就海涵,也不耽误我在皇帝跟前打小报告,我觉得高位嫔妃里再没人像我这样好说话了。

后来更可怕,她还买一赠一,把好姐妹都拉到我宫里,撺掇我在皇帝来时搞个茶话会,大家见着有份,搞得皇帝跟道菜一样,她们几筷子就要瓜分干净似的。

第一天送来了自己的绣品,第二天拎了一包茶叶,泡在我这搞了一天茶道,第三天直接拿了琴说要与我合奏一曲。

足足半个月,硬是每天给她玩出一个花样,没有重样。

这种心态很好,值得学习,值得表扬。

鸦齐是典型的冷美人,不爱笑,不爱说话,不爱穿艳色衣裳,不爱珠翠琳琅,更不屑去争。

唯有在皇帝面前,她偶尔的,才肯流露出自己的嬉笑嗔痴。

后宫手段,她不是不会。

说来说去,她只是漠然。

皇帝的精神状况依旧好一阵歹一阵,白日里时常召我前去服侍,却甚少同我交谈,只让我安坐在一旁,看书女红,只需陪着他。

我最讨厌这样,真尼玛把我搞成一个花瓶了是吧?

有时实在无聊,便让小黄门取来纸笔墨砚,就当皇帝不存在,一个人练练字也是好的。

练的字帖后来都给皇帝留下来了,他问我写的啥,我说繁华尽,是我进宫前家中双亲常常哼的。

皇帝说好,以后多写点,他留着赏大臣。

我也说好,可转头实在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好你奶奶个头。

今天又来了,皇帝老是赶在我吃午饭的时候叫我过去,菜都上了我就得走,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搞我吗?

去到含凉殿还是老样子,他批红我练字,干什么我都在练字。

我跟皇帝真的没共同语言,我跟他没话讲。

手下的笔触不停,我写的很认真,浑然不知皇帝何时立在我身旁,正兀自出神。

我不懂皇帝为何会叹气,更不懂他将我揽入怀中后,眼底皆是伤怀。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近来皇帝对子嗣上头的事隐隐有些焦急,每次侍寝之后总会赐下一碗汤药,我和齐贵嫔都有。

阮娘觉得有诈,私下拿了药渣去验,确是上好的坐胎药无疑。

皇帝膝下公主皇子不多,但拉出去充场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多两个皇子能干嘛,用来证明自己宝刀未老吗?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果然君王的心思总是最难猜的。

我平生最恨吃药,所以每次皇帝宣召,我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蛋疼。

好在,我虽有侍寝,却比不上齐贵嫔的零头。

不作妖不搞事,皇帝跟我都很满意这样的状态,大多时候他总是挺温柔,事毕后便搂着我沉沉睡去,将我锢的紧紧地,宛若一对亲密爱侣。

肌肤相亲,水乳交融,只是心中再无波澜。

我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是占了个夫的名头,另一方面,他又是大家共享的,几十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我要是男人我也巴不得这样,可惜我投胎投错了,就很不得已,眼睁睁地看着这宫里,不论何时都有无数的女人为了他前仆后继。

可惜不管我乐意不乐意,他都已经做了我大半辈子的依靠,这个男人,关乎着我一生的荣华富贵,我的身份权位。

别说,刚进宫的时候,我还真是爱慕过这个男人。

年纪不大,头又不秃,还有成熟男人才有的气魄。

不爱他我还能爱谁,太监吗?

回想起皇帝宠我的那段时光,日子过得真是格外舒心,快地宛如沧海一粟,一滴撒进去,便泯然众人,都是一样的。

那么舒心过后呢?

便是无边无际的漫漫长夜,和一次又一次失望。

那些失望伴随着我的青春,我的活力,一同钻入心中的某处缺口,渐渐凝成了根烂刺,拔不动,也无所谓拔不拔了。

时间一久就是很久,久到足以打磨掉我仅剩的棱角。

宫里的日子太长太长,我早已忘记如何去喜欢,去爱一个人。

当初被爱慕的人真特么幸运,我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回想,我都觉得皇帝够好运。

可他脑子不好,一点都不珍惜。

第二天从含凉殿回去,迎面又是一碗坐胎药。

我看都没看就叫阮娘给倒了。

闻着味道就恶心。

皇帝对我一向不错,眼下却是有点过了头。

结合如今这个情势,就不容我不多想了。

齐贵嫔宠擅椒房,宫里其他女人连他的衣角都拽不着。

皇后更视鸦齐为眼中钉。

皇帝这时候把我推出来,简直是拿我当炮灰使。

脑门上刻了大大的炮灰两个字,仿佛预示着我之后水深火热的后宫生活。

要想逆改这炮灰命,还是得靠自己努力升职,断了旁人害我的路。

欸,做人难,做后宫女人更难。

我想生气,却又发不出火,谁叫他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敢惹君王不高兴,我更没好日子过。

炮灰就炮灰吧,反正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好处就是我与恒贵妃关系又近了许多。

她一直对我幼时打小报告,赶走了她的教书先生耿耿于怀,我则一直对她不爱吃鱼这一事不能理解。

可她如今势单力薄,若要扳倒皇后,自然宫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拉拢。

我的得宠,对她而言,反倒是好事。

她知我不喜莲花精,便随便寻了个由头,将其一降再降,禁足‘养病’去了。

听说莲花精起初咒骂不止,后来不知怎的,真染上了疫病,没几天就死了。

死了是挺好,好歹曾经风光过的人,却死的毫无声息,我替她不值。

倒霉蛋快死绝了,宫中情势愈发明了。

我不负众望,得宠依旧。

只是每当皇帝又有什么赏赐到了春华殿,我都在心里打鼓,眼角稍稍一瞥,便能看见傅祾,他那脸色总会阴沉几分。

尽管他很善于隐藏,且藏的很好。

仿佛皇帝对我越好,他的脸就越黑,黑到我不敢去看他。

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大家暂且装着不知道,不知道就好,这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而有意无意的,自含凉殿送过来的那些赏赐,后来也多半不见了。

我闲来掐指一算,想那年十四,我进了宫,如今一晃又是十几年。

算来我年纪也着实不小,再差一年,就满满当当整三十。

再过一两年,我的祾儿行了冠礼,就要迎娶正妃。

我从没生养过,却已经要做婆婆了。

个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柳绵常常说我变了很多,变得不明显,可一眼便能看出来。

她的口才太烂,形容不出来,我想她的意思是我依旧富有魅力,美丽如昔,只是更适合在宫里生存罢了。

阮娘也说,说我刚进宫时,任谁见了,都会赞一声明媚照人。

可如今,我把最喜爱的宝蓝宫裙压在了箱底,换上了时新又无趣的单一宫装。

我喜欢殷红的口脂和花钿,可那只有皇后和贵妃能用。

我喜欢墨绿的锦绸,可皇帝总说我穿茜色的衣裳好看,春华殿里便全是这样娇嫩的颜色。

我喜欢上树掏鸟窝抖叶子,在烈阳下荡着秋千,恨不能飞上天去。

可入了宫再不能回平阳,我连起坐都要时刻谨守宫规。

进宫前我以为我应该会很喜欢荣华富贵的生活,而且那时的我就是奔着荣华富贵和家族荣耀去的。

自由和富贵,就当是等价交换吧,其实想想也不亏。

不过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鸦齐很给力,男人见了绝色要么收藏要么占有,女人见了要么愧死要么恨死,皇帝眼看又成功培养出一个看着像宠妃的‘宠妃’来,便不再上赶着来春华殿陪我。

好好一个皇帝,变脸变得跟翻书一样,我算是心宽的人了,对此依然毫无想法,和鸦齐一样,我开始变得漠然。

无有爱恨,自然也就生不出妒恨,只是偶尔寂寞的狠了,我才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喜欢自由。

不过不寂寞的时候,是个人都不会觉得自己不自由。

做炮灰不是那么容易的。

皇帝如今见我的次数多了,傅祾也总不好日日都到我跟前说话,不然落在旁人眼里,就该骂他不知分寸,骂我管教无方,正反都是锅,瞎扣都能扣我脸上。

最讨厌的还是皇帝。

明明无爱无欲,却偏要装作情深。

我自问我的演技没有他的好。

就这样,我憋着一口气,说不上来哪难受,但就是难受。

心上的肉已经结痂变得坚硬,只是夜色沉重,一个人孤零零地,总是容易胡思乱想,想到后头就手贱地想剥开心上的茧,抽出那根刺,结果却发现自己伤得更重。

我知道皇帝对我不算无情,顶多是喜欢,也仅是喜欢。

男人的喜欢有多廉价,这个就不必说了。

皇帝喜欢那么多女人,却唯独只爱一人。

那人不是鸦齐,不是我。

哪怕早已习惯皇帝不爱我的事实,也从不怪他,但我确实心有不甘,还是自觉被辜负了。

可是辜负二字太重太重,硬要说这个人辜负了我,又实在犯不上。

说来也蛮可笑,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他呢?

皇帝爱的是别人,我爱的是自己,我也很自私。

这日月色当空,春华殿照样迎来了皇帝大驾光临,我照样端起和煦笑容,与皇帝一样,彼此并不交付真心,也照样自在。

皇帝坐下与我弈棋,只是屁股还没坐热,瑞昌宫那里就传话说齐夫人头疼。

我含笑目送皇帝离去,含笑将棋子全部洒在地上,一下就没了笑的力气。

我错了,我承认我脾气太差。

可是我真的好气,我都要气死了。

阮娘听得声响进来收拾。

我摆弄着自己刚泡的好茶,凝神朝外头望了望。

“阮娘啊~”我叫她道:“今夜月色这样好,你去开两坛去年收着的清芷酒来,我今天诗兴大发,不喝酒不能作诗,你等会记得帮我都写下来,明天我要看的。”

阮娘严肃了面容,有些不忍,劝道:“小姐.......”

我又笑了,看着她道:“去,拿酒来。”

清芷酒名字清透,喝起来却火辣辣的上瘾,一口一口,烫肺烫嗓子。

不知不觉,一坛就已经见了底。

我蹬了鞋袜,扯了头发,靠窗有一杯没一杯的往下灌。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我记起不知从哪看来的怨妇诗,此时念来,倒是越念越应景。

还是明月好,还是明月多情,还晓得替我这位离人照看落花。

脾气不好的人,酒品不见得也不好。

我打了个酒嗝,眼神有些不太清楚了。

近来我总是这样,一个人不知道想什么,时而快活到极点,时而又不知自己的头脑飘忽到了哪里。

不过不要紧,过一阵子就好了。

等心上的茧重新结了痂,就好了。

反正从来没有人知道我的难过源自何处,又去往何处。

阮娘是,阿彰是,皇帝也是。

也唯有在傅祾面前,我才会收敛几分。

是啊,他虽不是我亲生,却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外头好像有人说话,好像是阮娘,她说七殿下您怎么来了........

我又嗝了一下,抬起酒坛看看,空的倒不出一滴。

惺忪朦胧间,是谁踏着月色而来?

我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中感到天旋地转。

转阿转,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柔软的床塌间。

环在身后的半臂却依旧没有放开。

我呵呵地笑,像极了从前在平阳的那个小霸王,气走话多的老先生,欺负那群庶出姊妹,趁母亲不在时甩鞭上树掏鸟蛋,得意自己娇美无双,骄傲自己天下无敌。

有人端来一杯水喂我喝下,而后亲昵地用手摩挲我的脸颊。

我当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初的那个平阳小霸王,呵呵笑完后又哼起了繁华尽,把每个字的尾音都拖的老长,如每个娇纵的孩童一般,撒娇无师自通。

“春山茂,春山明.......嗝....弦........”

我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了起来。

“弦一发.....酒一倾....春山茂.....春山明.........嗝....”

额头有温润的触感传来,轻轻地,如雀鸟的尾羽扫过。

我努力地睁大眼,仔细地辨认。

熠熠飞扬,顾盼生辉,我总说我的傅祾有着世上最美的眼睛。

我摸上他的脸,呵呵笑着,活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泼皮:“祾儿......我的祾儿......长大了.......”

脸颊上的手微微顿住,似是犹豫不决。

我没有回应,因为我大概是喝多了,只知道傻乐。

唇上微热,却也柔软。

我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慢慢踏入更深的梦境。

这样好的月色,白白给我一个女酒鬼欣赏,可惜可惜。

傅祾替我盖了锦被,并未就此离开。

酒醉之人不好照顾,一会踢被子一会兀自暿笑,也不知梦里见到什么好东西。

见人睡不踏实,只好依旧陪在身旁,抒开眉头,捂热素手,愿卿一夜好梦。

他半坐塌边,低声吟起繁华尽,不为别人,只说给自己听。

“弦一发....酒一倾....芳袖动....芬叶披....”

声音温柔,恰如所有青葱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我弯起嘴角,在梦中与一貌似皇帝的俊秀男子泛舟湖上,两岸繁花锦绣,我与他十指相扣,不出声,已是醉到了极处。

傅祾见我嘴边溢出笑,心下更软,动作却愈加得寸进尺,手臂一捞便将人捞于怀中,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握于掌中,爱不释手。

他依旧吟着繁华尽,依旧是此刻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吟及最后已是无声。

他嚅动嘴唇,也闭上了眼睛。

“两相思....两不知.........”

两相思,两不知。

该醉的醉,该留的不留,该走的不走。

少年此刻心中所盼究竟是什么呢?

那大约只有月亮才知道了。

入春后,皇帝渐渐地对我也上心了起来。

难得板起脸,好歹自己也是主位娘娘,唬的莲花精连连告罪,半是含羞半是含怨的走了人。

莲花精是出了名的不要脸,落了面子是小,挡了她的前程是大,怕是从此恨我不轻。

想想皇后,年轻时必定也是宠冠一宫,当得起凤仪天下,后来有了恒贵妃,有了莲贵人,同样是温柔妩媚,姿容出众的佳人。

黄贵嫔直爽泼辣,走的是艳丽那一挂,就连司空婉仪,风情中糅杂着少女的娇俏,虽然蠢不拉几的,脑袋都不灵光,结果这都成了她的优点,皇帝照样喜欢。

可唯有鸦齐,她不一样。

我虽脾气好,却也实在架不住她们这么折腾。

天啊....为什么这样不要脸的人还能混个嫔啊,我是皇帝我早把她弄死了。

基本上隔三差五地就有些赏赐,自然,侍寝也是常事。

这个就很奇怪了,好像皇帝荒置后宫那么多年,终于良心发现了一样。

恒贵妃有她的谋算,我也有我的。

我的春华殿渐渐地也多了些位分低的嫔妃来拜访,多半都是些一年半载都见不到皇帝一面的可怜人。

莲花精第一个忍不住,跑到我的春华殿一口一个好姐姐,直言从前有不周到之处,望我多多海涵。

可我多年默默无闻,一朝得道,哪怕只是鸦齐指缝间漏出的那么一点儿,也足够她们嫉恨了。

可怜我到现在还摸不清皇帝的喜好,和皇帝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估计还没从前的莲花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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