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工具包，戴上手套，拼接好三段式活动扳手，林北看着将近四米高的八十平铁房子，自语道：

干活!

大门，门槛，屋顶拼接点，承柱，大梁，半天拧开了上千颗螺丝，林北才把厚实铁房子卸剩了个框架。

没有多少东西喜欢吃锈铁，除了锈蚁和村子里的民兵。

整块浇筑的墙壁铁板基本不会出现空气泡，除了一些特殊需要，比如西博队长，传言他年轻时就定制过一块合金墙板，被嵌在他家后墙，放着他写过的几百封情书。

想起一些胡洛的传闻，林北决定破开空洞看看，就当休息时候的消遣。

小心绕过一片剑叶兰，林北不得不小心，这种变异兰花比人还高，能活三年，如果不趁着幼苗时候除掉，它的根就会扎进地下好几米，并且产生剧毒。

好在剑叶兰虽然叶子硬的跟铁一样，普通菜刀砍上去都会豁口，却是锈蚁最喜欢的食物，不至于太过泛滥。

只是没两年，老爷子就住进村后墓地里。

他还听别人提起过，老爷子年轻时候执意要出去冒险，没想到晚年是这么个落魄模样回乡。

拉动锯剪把手，弹簧与齿轮反复，刺耳声传出，铁皮逐渐卷曲，光线投入，阴影里有个方长条。

破开锈迹铁皮墙，斜放着的一本书出现林北眼前，十分少见的兽皮书。

一本兽皮书！

风干的特殊兽皮能够比大部分纸张保留更长岁月，染色油脂刻笔写下的东西基本不会褪去。

村里三千多户人中，这样的兽皮书不到十本，是十分珍贵的知识载体，林北只在民兵总部收藏架上翻过，记载了简易发动机技术。

将手用干土擦拭，拍尽灰尘，林北才拿出兽皮书，小心翻开。

【我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个秘密带回村子。】

第一页就这一句话，手写体十分潦草，说不定是胡洛手书。

一本可能是冒险记录的东西，出去冒险过还能活着的家伙挺奢侈的，居然用兽皮书写唠叨。

【想了很久，我这样的废物还是不要给村子带来麻烦了，但我又十分不甘心，干脆记录下来，当成一个寻宝游戏吧。】

【它是一份关于战车的秘密。】

战车

林北十九年记忆中，他只在旧报纸和录影带里看过战车，这种号称“普通人最后堡垒”的超级武器，即便整个村子的财富，也换不来半辆百年前的淘汰型号。

可真是了不得的秘密。

【我年轻时候总想着去冒险，运气好，躲过吐酸蚁的巢窟，淌过地雷龟的河滩，遇到一队冒险家，从学徒做起，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队伍十三个人，十个火力兵，一个机修师，一个医生，一个械斗专家。

队伍很穷，十三个家人一个零件一个零件攒起来，攒了三十一年，才凑齐一辆老旧款战车。

此时我已经四十九岁，算是最年轻的，可只要有了战车，队伍的下一代，都有光明未来。

机械师与他两个儿子摸索下，用了五年，战车才调试成功，三十年筹备和五年调试，队伍里所有人都会驾驶这辆五米长，三米高，要最少五个人协力的庞大野兽了。】

【之后发生了些很不好的事，有时候知道太多也是麻烦，毕竟人的好奇心是无限的，知道就会去打听，打听就会被有心人盯上，我的团队就是这么崩溃的。】

【我出生的依拉村虽然偏了点，可真是个宁静的好地方，被两条快要干涸的河流保护，河滩中全是地雷龟，它们不喜活动又繁殖迅速，是天然屏障。

村里的人出去很难，外面的人进来也不容易，况且地雷龟快死了就自爆，爆炸声音又大又有穿透力，吵得很，除了路过的禽类，都没有什么地面怪物喜欢在这定居。】

林北回想村子历史，两百多年里，除了禽鸟袭击外，还真没有野兽灾害，一直平平静静。

地面除了小体型昆虫和驯化肉畜外，也没有危险，蚂蚁，蟑螂，蠕虫统治着地下世界，在地下挖出庞大王国，村里人可以进入其中，躲避迁徙中的禽鸟袭击。

【亲眼见证了疯狂十九年，我老了，连走路都很吃力，冒险队的年轻辈们都相继死在十九年里，如今只剩下我和队长林海虎两个老东西。】

【林海虎问我，现在哪里还有安静的地方，我想了下，或许我的故乡还安静着。】

【两个老东西一条刚怀孕的狗和一辆半废的战车，真是可笑的组合，是时候结束这场十岁开始就追寻的梦了。】

【我回到了故乡，已经说不清话的林海虎选择和狗和战车长眠地底。】

【或许我写下的东西会被一个粗心的人忽略，连着锈墙消失在火炉里，或许会被一个顽皮的人无意发现，一份承载冒险梦想的指引，就是我的秘密，我的馈赠。】

【河滩，三角巨石包围的巨腹蚁旧蚁洞，左数四号岔路，最深处。】

忍不住按压全部指关节，直到酥麻感过去，林北才回过味来。

小臂长的兽皮书只写了没几页，可里面的内容却无比惊人。

胡洛的队长，林海虎和一辆战车，就在河滩边上，那片几十公里面积的巨腹蚁巢地下。

一辆战车!

“林北，你今天任务是把胡洛老爷子留下的老房子拆了，最近野外锈蚁越来越少，那些没人待的老房子也该废物利用一下了。”

找到铭牌，胡洛家在这一片没人待的空房子最前头，因为房子太久没涂防锈液，刚靠近就有一股难闻的霉锈味。

这些房子原料都是锈蚁外壳，锈蚁能把剑叶兰从空气与土地中吸收的金属离子，主要是铁离子固化，形成外壳，然后任由外壳生锈。

不断擦汗让脸变得一片锈黄，正在拧后门那片墙壁螺丝的林北突然发现异样。

他有点不确定，又敲了好几次墙壁，回音很大。

空心的。

“瓦勒家，四年前玩柴油蠕蛹，把全家玩没了，毕剑家，空了五十多年的老房子，还留着干嘛，到了，胡洛家，没人住的地方，边上都要被剑叶兰围得没路了。”

村里空着的铁房子非常多，这个年代，什么意外都会发生，一个不注意，人就没了，好在发生得多了，就习惯了，难过几天，也就过去了。

民兵队长西博一大早就分派完各自任务，而后坐上那辆用货车底盘改装的铁皮六轮，发出巨大噪音慢悠悠离去。

林北听到自己任务，扯着嘴角应了下来，顶着三十七度天气，去拆铁房子，可是个体力活。

林北从不缺乏勇气，他今年十九岁，民兵队里求知欲最旺盛的一个年轻人。

谁叫这几年本来遍布周边的锈蚁越来越少，现在村里用金属是能省一点是一点，甚至到了不得不拆一些废弃建筑应急的地步。

林北还记得胡洛老爷子，那时老爷子顶着一身破破烂烂护具，驻着一个大炮筒，踉跄进村的时候，他和小伙伴们围观得可起劲了。

主要锈得实在太厉害，拧起来太费劲。

“呼，几十吨的东西，一个人半天干了个大概，这届民兵里，我当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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