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魏鹰还没听出来这件江湖仇杀案和红绣鞋有什么联系。

许绍安继续说道：“随后永安县悬赏缉拿曹淮，并且派捕快去柳州查询这曹淮的消息。”

“一查之下才知道，这曹淮本是柳州一大地主家的护院，曾与丫鬟私通被地主赶出家门，后来便在江湖上做些绿林大盗的买卖，后来因抢劫冲突与咱们永安县安宁寺和尚结怨，才有了那次灭寺惨案。”

许绍安说道此事，似乎依然能想起那大雄宝殿面前的如腊肠般悬挂的尸首。

“有乞丐在地下室里发现了曹淮的尸首。而曹淮早就成了一具干尸，手里还死死拽住一只红绣鞋。”

“此后仵作验尸，推定曹淮死亡时间就在安宁寺灭寺那几天内。而且……阴袋肾水亏空，死前多半有房事。”

“当年我带着手下捕快去办理这案子，亲眼见到了那安宁寺二十三个和尚被人吊在大雄宝殿门口，浑身脱的干干净净，不着片缕。”

“一把长刀钉在那如来大佛的胸口，血迹斑斑。”

魏鹰皱眉，“二十三条人命的血案，我怎么从没听过？”

许绍安解释道：“因为这事被知县大人压住了。算是江湖仇杀，朝廷也没有深究。”

许绍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一想到当年，他带着捕快在地面上忙着处理案发现场，而曹淮这杀人大盗就在安宁寺地下室风流快活，许绍安只觉得羞辱。

而魏鹰莫名的感到了一丝丝寒意，眼神慢慢看向了面前躺着的尸体，问道：“他也是吗？”

许绍安点头：“没错，死前有过房事。因此我才询问吴树秀有没有红颜知己。他妻子说他去访友，恐怕那个朋友不是指的你们这些同窗秀才，而是某位红粉佳人。”

许绍安看着魏鹰俊美的侧脸，以及那比女人家还要清秀的五官，补充了一句：“嗯，那也不一定。”

魏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觉得许绍安似乎在设想什么不礼貌的内容，于是叉开话题，继续问着：“那曹淮的案子后面呢？应该还没结束吧？”

许绍安叹了口气：“当然没有结束。”

“我们将曹淮尸体带回县衙以后，第二天便发现那只绣鞋消失了。为了追寻证物，我们便去打探绣鞋的出处。”

“而后得知，那绣鞋只有颂清楼的花魁们才有，当然，不排除有人伪造。更何况颂清楼成立十五年来，几乎每过两三年就有花魁被富商高官赎身带走，这种绣鞋并不是只有颂清楼才有。”

“再说了，那盗走绣鞋的贼人能够随意出入衙门，必然身具高明武功，然而当夜，周知县家中就遭了贼人，知县和知县小妾均被人悄无声息的剃光了头发。”

“还留下一封书信，威胁知县停止查办这件案子。”

言下之意很明确，能够剃光你头发，自然也能取走你的头颅。

“后来此事便不了了之。绣鞋案也成了一宗悬案。”许绍安将事件娓娓道来，听得魏鹰深思不解。

“却没想到，三年之后，吴相公也死于此。”

本来魏鹰觉得这绣鞋可能是女鬼的东西，那曹淮可能也是女鬼害死的。

但是知县和他小妾被一夜剃光头发，还留下书信威胁，却压根不像是鬼魂作祟，反而像是游侠儿的手段。

魏鹰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吴树秀是不是死后也拿着一只绣鞋？！在哪？”

魏鹰立刻来回巡视敛尸房内的每一件物品却没有看见任何鞋子。

许绍安说道：“不错，本来吴树秀身边的确有一只绣鞋，但是现在却消失了。”

“消失了？！”

“不错，这也是此事蹊跷之处，昨夜衙门值守捕快巡街，在河边小道上发现了死者，他身边正有一只五寸小绣鞋，而今早仵作验尸时，绣鞋早已不翼而飞。”

魏鹰忽然觉得氛围有些奇怪，意识到许绍安这位捕头似乎给他这个读书人说的案件内容太多了，太详细了。

魏鹰古怪的回头望着许绍安，“许捕头，你不会在怀疑我吧？”

许绍安愣了愣，然后稍稍退后，右手按住腰间朴刀刀柄，笑道，“魏相公说笑了。”

魏鹰自然看的清楚许绍安的坦诚，因此缓和语气说道：“许捕头，魏某三年前还不是秀才，每天都在埋头读书，也根本没有修炼武功。”

许绍安哈哈笑着，拍了拍魏鹰的肩膀：“魏相公多虑了！某家从未怀疑过你。而且魏相公乃是咱们永安县的大才子，怎么会跟这些案子有牵连。某家只是人为魏相公文武双全，不仅身怀气功，而且头脑也比我手下的捕快灵活，所以想给魏相公多说一些，或许魏相公能够从中提供一些某家不曾发现的细节。”

“这些案件，其实也不算隐秘，没什么不能说的。”

魏鹰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要跟许绍安打一架呢。对方武功明显深厚的多，魏鹰一点把握也没有。

不过从目前来看，许绍安这个捕头为人倒是不赖，身为捕头，办案认真，尽忠职守，而且武功很强，可以结交。

许绍安低声接着说道：“只不过，某家观察魏相公身上似乎气息异常，怕是染上了些许脏东西。只是想提醒魏相公，如果你哪天捡到了红绣鞋，务必先找许某，某家也好出手相助。”

魏鹰心中一凛然，微微吃惊，随后一拱手，立刻笑着说道，“那可再好不过了，虽说小弟练过几手功夫，但是遇到坏事，还是要仰仗许大哥。”

一声大哥，便拉近了和许绍安的关系，许绍安神色也亲近起来，“魏相公客气了。”

魏鹰混不吝的也拍了拍许绍安的胳膊：“许大哥，既然你我都是武者，江湖儿女何必顾忌繁文缛节？还叫我什么魏相公？许大哥年长，武功又高，而且乃是公门中人，我一酸秀才叫你一声大哥才高攀了。”

许绍安见魏鹰如此直率，自己也不好再推脱，而且魏鹰如此敬他。再推脱就太不给面子了，正如魏鹰所说，都是练武的，何必纠结，“那某家就忝为兄长，称长视一声贤弟。”

“诶，这就对了。”魏鹰笑眯眯的点头，然后才问道：“刚刚许大哥说我沾染脏东西，是什么意思？”

许绍安也不隐瞒，说道：“一开始哥哥我也没注意，只是后来看贤弟气色饱满身怀气功，才专心观察了贤弟一阵，而后发现贤弟身上隐隐有异类气息。所以出言提醒。”

“贤弟可能不知，哥哥身在公门，自有朝廷气运，所以身上气功自然有辨别妖邪的特殊性。贤弟虽说有功名在身，但是并无官职，所以就算修炼气功，怕也难以察觉这世上的古怪脏东西。”

听着许绍安说起官职能赋予气功分辨妖邪的能力，难怪马家兄弟却没这份眼力劲，魏鹰倒是开了眼界，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

魏鹰转而想到这次命案，说道：“许大哥有没有想过，这案件可能不是人做的？”

许绍安略微惊讶道：“贤弟也信鬼魅妖邪害人的说法？当年绣鞋案，就有不少捕快衙役认为是鬼神作怪。”

魏鹰道：“可鬼怪作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而且这世上也肯定有这种东西，不是吗？”

而且魏鹰可以以亲身经历发誓，被女鬼缠身是真的会死的。

许绍安点头：“世上确实有妖怪鬼魂，虽然武林中人大都不信这些，因为他们没有朝廷官职，看不出妖鬼的原形，而且身怀气功的人也不怕妖鬼，反而是妖鬼怕他们。”

“修炼气功有成，再以气功打出武技，区区妖怪鬼魂弹指可灭，贤弟日后遇到诡异之事心中一定不能胆怯或者被迷惑，有一口气功在身，坚守本心，自保无虞。”

许绍安说到这里顿了顿。

“而这件案子，我还是坚持认为，这案子不是鬼怪作祟。而是人为。”

许绍安很坚决的说着，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神采，不知以前亲眼见证了多少人与人的下作勾当，才会有这种宁可怀疑人类也不怀疑鬼怪的眼神。

魏鹰近距离感受到了许绍安身上这种信念，心中微微有些敬佩。敬佩这种官差查案的精神，于是沉默着不再质疑。

许绍安见魏鹰也不再关注敛尸台上的尸体，于是将尸体用白布盖起来，说道：“好了，公事也就到这里，现已过了午后，贤弟又是最后一个来看尸体的，想必还没吃东西吧？”

魏鹰想起了干尸的模样，胃中有些不适，只能干笑道：“不太饿。”

许绍安抓着魏鹰的胳膊，笑道：“既然如此，为兄定要请贤弟喝一顿。你我如此投缘，又都是习武之人，不吃一桌酒，那真是对不住这缘分。”

魏鹰也笑着接受了，“恭敬不如从命，我与许大哥也是一见如故，你我二人相识便当浮一大白。不知咱们去哪里喝？”

许绍安勾搭在魏鹰的肩膀上，“还能去哪？当然是提供最好的美酒的地方！”

整个永安县最好的佳酿在哪？

当然是颂清楼。

那里有一流的桌椅，一流的酒菜，一流的美景，同样一流的陪酒小曲。

“但是魏相公既然身怀气功，便好歹也算江湖人，知道一些此事也无大碍，免得到时候惊慌。”

“奸yin妇女，死不足惜！”

“柳州曹淮，刀下无愧！”

许绍安指了指敛尸床上的吴树秀干尸，说道：“诡异就诡异在这里。”

“那曹淮杀了安宁寺和尚以后，我和其他几个捕头在全县严密搜查他十天都没有任何踪迹，就像是从未来过本县，安宁寺荒废以后，一些乞丐在里面住宿，却发现了曹淮的尸首。”

“原来在大雄宝殿的如来金身莲花座下有一间地下室。”

“众多悬挂的和尚尸身上写着：”

“但是，这案子绝非江湖仇杀那么简单。”

魏鹰来了兴趣，问道：“但说无妨。此事我确实不知。”

许绍安道：“三年前，我刚从泉州府衙调过来担任捕头，永安县十方山外便发生了一件血案。”

“正是绣鞋案。”许绍安点头道，“或许魏相公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此事并不了解。”

十方山在永安县县城南方，几年前山上有一寺庙，后来不知为何荒废了，魏鹰记忆中对此只有些许印象，他并不怎么关注这些和科举无关的事。

“有一江湖人，手持一柄大刀杀上了十方山，将山上的安宁寺二十三个和尚杀了个干净！”

魏鹰问道：“那绣鞋案与曹淮有什么关系？和尚怎么跟一个绿林大盗结了怨？”

“曹淮与安宁寺和尚的恩怨没有途径调查，但是这绣鞋案的蹊跷之处就是曹淮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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