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年前上疏，请示陛下将福王府改为行宫，但是陛下未允啊。”

王允点点头，他一大早来为的就是这句话，又寒暄了几句起身刚要告辞却被少府家令叫住了。

“老祖宗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哎呦，老祖宗折煞老奴了。老奴今日到此想问问，陛下对福王府有何打算啊？”按照常理，先皇驾崩后理应由太子继位。太子住在东宫，也就没有潜邸之说。而当今陛下原是福王，当时太子已经因为谋逆被处斩了，而福王又未被立为太子，先帝去的突然，福王仅以亲王身份继承大统，所以之前的福王府就成了潜邸。按规矩，潜邸是不能再住人的，往往变成行宫。

“老祖宗，此物前所未有，哪里来的规矩啊？”说罢，王允从袖中取出一叠绢布，“此为此次的香水期票，为期六个月，到期后凭票领取，认票不认人。欲购香水者可购买相应香型的期票，此次西平王府仅提供三种香型。”

少府家令接过绢布仔细观察。“若是有人伪造怎么办？”

此话一出，有几个薛胖子的心腹顿时冷汗都出来了。僭越啊，轻则发配重则抄家灭门。他们是太监，是皇室家奴。家奴僭越，罪加一等。

“哼！”左手边一个太监斜过身子冷哼一声。

“姓王的，你……”薛胖子不服，还要吐几句狠话，不料王允又举起腰牌，对着胖脸啪啪啪啪打起来，直到薛守礼吐出一颗牙来才停手。

“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也敢攀附皇家？若是昭仪娘娘知道你如此作威作福，还不扒了你的皮？你的腰牌呢？”王允俯身从薛胖子腰间抽出腰牌一看不住笑了。只见这腰牌仍是银的，但是镶嵌了镀金的字。假的就是假的，王允将腰牌递给身边的孔涪陵，看着薛胖子说：“你的腰牌是当今陛下赏的，明日咱家进宫将此事禀明内宫监，再收了你的腰牌。涪陵，你且将这个不知上下的狗东西带去后面柴房关押。”孔涪陵过来回了一声喏，就提着薛胖子去后院。

“老祖宗真是深见远虑，老奴佩服！”王允一记马屁跟上，“西平王有说过，这些绢布上有暗记，届时自能分辨。”

少府家令点点头，“好，全款就全款，老夫去跟他们说。只怕这些不够啊？”

王允笑笑，“今年就这么多了。”

王允出了少府，迎头遇上一个小黄门。这小黄门不是别人，正是昨日给王允开门的那个。来人见了王允，深施一礼，头低的都要贴到膝盖了。“启禀总管大人，宫里传信，让您进宫。”

少府距离皇宫不远，不一会儿，王允就站在薛昭仪面前。

薛昭仪显然气得不轻，茶盏摔了一地。王允之前是福王府的总管，还算有些体面。如今都跟着宋平那个小东西去凉州了，怎么一回来还这么霸道？竟敢把她的人绑了，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昭仪娘娘。薛昭仪指着王允的鼻子要骂：“你这……”

没等薛昭仪骂出来，王允突然问了一句：“西平王让老奴带句话，问昭仪娘娘，薛家到底想干什么？”

薛昭仪一愣，什么想干什么？

王允微微抬眼，观察着薛昭仪，看到薛昭仪那一脸错愕之后，明白自己已经拿到答案，然后又低了低身子说道：“老奴告辞”，说完就退着身子出去了。

显然薛贵妃对郑家在凉州的行为并不知情。虽然薛家家主要对宋平有所动作也未必会知会薛昭仪。但是郑家出事后，薛家毫无动作。王允判断郑家在凉州刺探王府的事情与薛家无关，起码不是薛家家主的主意。那么那个在背后操纵郑家来王府探听消息的人是谁呢？

从宫里出来，王允直接回了福王府。孔涪陵带着人正在查账，见王允回来，赶忙上前行礼，伺候王允用茶。

“查的怎么样了？”

“嗨，师父，徒弟这次还真是开了眼了！”

“哦，怎么？”

“这个薛守礼真是有恃无恐啊！咱们在王府的时候，每年后花园采买花木，请人打理的花费大概是五六万两。薛守礼这两年每年花费高达十万两，光花匠就请了五十多个。”

“呵呵”，王允不禁乐出声来，“那人呢？”

“徒弟问过老温头了，除了他和几个老师傅，一个多的都不见。而且这两年，王府中也没有新添什么花木。过去的一些枯的枯，死的死，倒是蒿草长得一人高。还有，还有。这账上记的，典膳所的几位妈妈如今还在府里支钱，而且工钱还涨了几番，逢年过年还有厚赏。”

“哈哈哈哈”，王允忍不住大笑出声，“那几个老婆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乐出花来？你还有多久能查完啊？”

“账目还要两日。”

“好！两日后，账目、口供、人犯一齐交回内务府，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命数了。”

薛府

薛老太爷听了薛老夫人的讲述大概明了了事情的过往。不像薛昭仪，二老倒是没那么生气。一来薛守礼这点儿小事儿确是不足挂齿，一个远亲，在王府内作威作福，受了惩罚也是应该。而且阉人这点儿腌臜事儿也着实上不了台面，自然入不了他们这样人家的眼。倒是王允的问题让薛老太爷很纳闷。西平王只是一个被发配的年幼皇子，自然掀不起什么波澜。王允说这是西平王让问的也好解释，大半是王允自觉自己只是个奴才，问这个不合适，所以抬出西平王的名头。只是为什么会这么问呢？王允是当年福王府的旧人，陪伴陛下几十年，深得陛下信任。这次王允刚回京就质问薛昭仪，莫非是皇上的意思？想到这儿，薛老太爷抬起头吩咐面前的管家，“去请大老爷、二老爷回来。”

王允在这府中待了大半辈子，哪里用个小黄门带路？只是此时王允并不托大，还是慢小黄门半身，跟在后面。小黄门一路惶恐，显然是个知道进退的人，只是此时身不由己，进退两难。王允一行人跟着小黄门到了前厅，只见一个圆滚滚的中年人坐在前厅上首的位子，手里端着茶盏，跟没看见人似的眼睛也不抬一下，只顾吹着热茶，此人正是薛守礼。两下里站着十几个太监。有与王允相熟的，浅浅躬身一礼；有与王允不睦的，冷哼一声；有些面生，低垂着眼睛似看不到人。王允带着一行人上前，距离十步停下。

“行啦，行啦，都起来吧！”王允摆摆手，刚才那个小太监搬来一张茶几，放上茶壶茶杯，又添了茶，捧给王允。王允接过茶碗，吹了吹茶汤，把漂浮在水面上的几个茶叶吹到一旁，小啜一口，等着那些人起来。跪在地上的几位有些不知所措，缓缓从地上起来。王允撇了另外几个站着的，就挥了挥手让他们散了。旁边的小太监低声道：“师父，这就算了？”王允不答，沉默一刻，突然说道：“你带人去把咱们那几间屋子收拾收拾，晚上好睡觉。”

第二天，王允一早就去了少府，拜见少府家令。二人一阵寒暄之后，少府家令开门见山：“王总管今日到访所为何事啊？”

“这倒无妨，老夫也跟他们说过，只是这货款……”

“全额预付。”

“全额？没这规矩吧？”

薛守礼是薛昭仪的远亲，宫里有这么一位，这些个心腹不信薛胖子一下子就会倒台。如今王允将薛胖子绑了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仗着带来的兵卒悍勇。等到消息传到宫里，薛昭仪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王允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家奴。薛昭仪一道敕令下来就叫他人头落地。所以这些人还是有恃无恐。而少数几个跟过王允的，赶紧跪在王允脚边，磕头如捣蒜，不断地央求王允救命。

王允身后的又走出一个小太监，搬了那把椅子出了前厅，歇歇放在前厅台阶下。王允踱出前厅，来到椅子前坐下。“前厅是主子们坐的地方，那里有你们的座位？个位子是陛下尚在潜邸时看我老迈，心疼咋家，赏了一把椅子，这才有我的座儿。”这个事儿，好多王府旧人都知道。王允帮着当时的福王办了一件大事。福王赏王允坐下回话。王允说什么都不肯。福王拗不过他就赏他在前庭外有一个座位。满王府，能在王爷面前坐着回话的，就这一处。“薛守礼胆敢坐在前厅上首。那是什么位置？那是以前的福王，当今的万岁坐过的地方。他这是僭越。”

“王公公…”，上首坐着的胖子缓缓抬头，刚吐出几个字，王允一挥手，身后几个士卒猛地扑上，将那个胖子双手倒剪按在地上。

眼见胖子受了辖制，两旁蹿出十几个人，上前就要拿王允。孔涪陵挡在王允身前和迎面来的一个壮汉扭打起来。剩下的十几个士卒也围在王允身前身后与前来的壮汉打起来。

迎门的小黄门过了一炷香才回来，施礼后也不敢抬头，磕磕巴巴地说：“薛总管请您进去叙话。”孔涪陵是个暴脾气，挺身就要上去揍那个小黄门。王允一抬手，拦住孔涪陵，说道“劳烦小公公带路。”那个小黄门又把腰低了几分，让出路来。

薛胖子初被辖制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愣神之后大喊起来：“你们要干吗？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薛昭仪的表兄，你们得罪了我，不怕死的吗？”

蹿出来的十几人也有些武艺，但是哪里敌得过王允带来的百战精卒，没几下，这些人便躺在地上哎呦不止。王允推开孔涪陵，走到薛胖子面前。薛胖子怒视着王允，“王允，你……”不等薛胖子说完，王允举起手中的金腰牌，对着薛守礼的胖脸，啪啪啪啪，反正抽了四耳光，打得薛胖子嘴角淌出血来，两边脸颊顿时鼓起来，像只大蛤蟆。

“最近几个王爷、皇子并几个国公都找老夫要购买香水，而且香型多样，不知道西平王可能做？”

“不瞒老祖宗，老奴离开凉州府的时候西平王交代了，凡是所需香型要老奴一并记录，并采购相应香料回去。只是老奴往返凉州尚需时日，倒要让各位贵人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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