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谱分为四篇十二卷。上篇一卷，却仅有十个字：

驭剑之道，在明，在新，在止

程枫百思不得其解，当时只好将其放过。

程枫翻开剑谱，仔仔细细又从头到尾读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此处的“江湖”二字，程枫后来也不会生出踏入江湖之念。想到此处，程枫不由轻轻一叹。

另外还有外篇二卷，其一记载了掀天剑的来历，与沐羽所说倒也一致。另一卷记载了这处洞府所在。这洞府位于昆仑腹地深处，实是东西昆仑之间的一处枢纽，连接两地昆仑，通造化，判死生。程枫正是因为此处洞府才得以生存下来。幸好程枫不是武痴，不会一见到剑谱就欣喜若狂，照着剑谱从头开始就练，不练成绝不翻看下一部分。程枫先将整部剑谱浏览一遍，在最后一卷发现了这处洞府的记载，并根据记载找到了这处洞府，这才不至于在那冰谷中饿死或者冻死。

现在，程枫又回来了，从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出发，按照标记，再根据时辰、太阳的位置，还有山峰的位置、溪流的走向，以及树木年轮的方向，只不过半天工夫，他就找到了山谷的入口。程枫小心地将山谷入口处的草木拨开，从一个仅能容身的狭小口子钻了进去。那口子极小，又黑，深不见底，若不是程枫曾从里面出来过，任谁也不敢轻易入内，更遑论知道里面竟有个世外桃源了。程枫钻进去后，爬了数十米，就渐渐开阔起来，站起身来又估摸走了数百米，忽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那处秀丽的山谷就呈现在眼前。

已经是正午时分，程枫不敢多停留，快速沿着湖泊走过，穿过一片树林，顺便采了几个野果。日落前是不可能赶到冰谷的，程枫希望能到达那处洞府，在那里过夜。剑谱就藏在那里，程枫希望利用晚上的时间，再研读一下剑谱上的文字。

现在，他打算回到那里，再探个究竟。

那处洞府两侧都有很长的通道，一头连着冰谷，那个肃杀的、毫无生气的、冰天雪地的世界；另一头却连着一处秀美的山谷，山谷中湖泊、草地、树木、鲜花，翠色斑斓，又有各种飞鸟、鱼虫、走兽，简直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程枫一卷一卷翻过，在此处练剑的情形不由得一幕幕浮上脑海。

这部剑谱很是奇怪，几乎没有涉及剑招，仅在中篇的最后一卷《术》，才有几处似是而非的招式，也只是大概，叙述得也不十分清晰。《物》卷，讲的是金、木、水、火、土，及由此化合而所的各种器物、材质；《知》卷则专讲各种剑器，其形状、大小、特点、用法；《意》卷讲意念，由意而发，意在剑先；《心》卷讲专注，集中精神，排除杂念；《身》卷讲身体修炼，意、心，皆为身而发，剑皆为身使、身用，身为根本；《法》卷则讲用剑的一些基本规则，如点、刺、劈、划、抡、转、运、抬等，以及方位、角度、力度等；《势》卷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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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对敌时各种场合、形势、情势、环境等。奇怪的是，整部剑谱，没有一处提到如何使用掀天剑引风破风、吸风吞吐。似乎任何一柄剑，都可以使用这部剑谱进行练习。

程枫主要集中于《意》、《心》、《身》、《法》四卷的练习。那冰谷异常寒冷，程枫每日里到那冰谷之中练意、练心、练身、练法。那冰谷之中有一处冰窟，内有千年冰魄寒玉，程枫按照剑谱中的记载每日在那里浴身，一年来竟觉得筋骨强劲、内气充足，举手投足之间气息流转，源源不绝。虽没有练习过什么特别的剑招，但使剑时，抱守剑心，剑意浑然天成，出剑时迅捷如电，身轻如燕，疾如奔马，虽一跃三丈亦不在话下。

程枫将这四卷练得纯熟之后，觉得再难有所进益。又因无意中发现山谷通往外面的秘道，便将剩余几卷背诵了下来，出得山外，便投往江湖天地之中了。过了月余，竟碰见沐羽，不打不相识，成了知交好友，因而也有了开头那一幕。

现在程枫回到此处，还有很多未解之谜。这剑谱程枫又仔仔细细看了数遍，没有发现任何新的东西。只有明天到达冰谷再说吧！

第二天，微光从洞府缝隙中泄了进来。程枫饮过水，吃过果子，便向洞府那一侧的冰谷进发了。愈向西愈冷，不出一个时辰，程枫便从一处冰壁的口子中钻了出来，立身在那巨大的冰谷之中！飞廉的冰像依旧，那只巨大的手指，正指着对面冰壁上的“天机”二字！

程枫从冰像边经过，边上那柄巨大的掀天剑，周边本来还挂了十六柄小剑，现在只剩下十五柄，另外一柄此刻正在程枫手中。程枫当时正震惊于冰谷中的情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冰壁，巨大的飞廉的冰像，巨大的掀天剑，忽然有一柄掉落在地，剑尖向下“铿”的一声，像是击中了什么金属。程枫也因此发现了埋在冰雪下面的——装着剑谱的铁盒。至于为什么突然会有柄剑掉落下来，没有人知道，程枫当然也搞不明白。“能用偶然来解释的，就不要用必然来解释。”程枫想到此处，不由微微一笑。

程枫走到那凸出着两个青色的大字“天机”的冰壁前，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字看，每个字都有丈余高。

天机

没有任何变化。

此时太阳已经很高，阳光照在冰面上，炫耀夺目。程枫缓缓地抽出掀天剑，举过头顶，指向天空。阳光映在剑身上，也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程枫将剑身反射出的光引向“天机”这两个字。也没有任何反应。

程枫有些气馁，把剑放了下来，就在此时，边上那柄的巨大的掀天剑似乎动了一下。“难道是我刚才把剑放下时，剑身反射出的光恰巧照射到了它身上？”程枫立即举起剑，将剑身反射出的阳光完全照射在那柄巨大的剑身上，不一会儿，只见那巨大的剑身忽然闪现出奇异的光芒，周边挂的那十五柄小剑旋转起来，然后便散落在地。

程枫赶紧过去。这十五柄剑尺寸不一，最长的比程枫手中的那柄只不过短一寸，而最短的那柄仅三寸。这十五柄剑，越短的就越薄、越窄，而且每一柄都是寒光四射、锋利异常！

更为奇怪的是，除了那柄最短的，每一柄剑的剑柄底端都有一条细细的缝！程枫手中的那柄，也是如此。

程枫心中一动，拈起那柄最短的，小心地沿着第二短的剑柄底端的缝隙中插了进去，居然严丝合缝！它们设计得如此精巧，完全看不出来这新的一柄剑竟是由两柄剑套装而成的，剑中有剑。

难道，这一十六柄剑也可以如此？

程枫立时依次将这一十六柄剑从小到大，一柄套一柄，等到全部组装完成，除了重量约摸重了二倍外，竟看不出任何区别！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宝剑！剑中有剑、出其不意、所向无敌的宝剑！

程枫大喜！这柄新的宝剑，是不是有新的威力呢？

他再次将这宝剑举起，把剑身反射出的阳光射向“天机”二字。果然，字的周围似有一丝金光闪过，越来越快，然后整个字闪出耀眼的光芒，不一会儿，又似乎腾起烈焰，竟似烧了起来！

眼见那巨大的“天机”二字渐渐消失，一张尺许宽的图画飘了下来。图用牛皮制成，左侧上方三个字“天机图”，其余部分却是一片空白！

而那“天机”二字消失的瞬间，忽又出现四个一闪而没的大字：

风云而显

程枫把图收好，还没来得及细看，忽听整个冰谷天摇地动起来。那飞廉的冰像和边上巨大的掀天剑剧烈地晃动着，地面也出现了裂缝，冰壁上的冰石不断地往下掉。程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乎都有点站立不稳。难道这冰谷要塌了？

又过了一会儿，晃动得更剧烈了。一块巨大的冰石轰的一声砸在冰像上，掀天剑柱也碎裂散落在地。地面开始四分五裂，冰石雨一样的坠落，程枫见势不好，一边躲避着冰石，几处箭步冲进来时的那个洞口，飞速地奔跑起来。身后只听见巨大的轰隆隆的声音，路也在晃动。程枫头也不回的沿着秘道跑向洞府方向，好不会儿才感觉声音渐渐停了下来，地面的震动也停息了。

程枫一直跑回洞府，才敢停下来。难道那冰谷就这样被彻底掩埋，一代风神飞廉和他的掀天剑，从此与世间再无任何瓜葛了吗？

程枫掏出那张空白天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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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是空白的？“风云而显”是什么意思？难道？

程枫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06若有人兮山之阿

云台。

此处在望云峰下，风云交会，瞬息万变，气象万千。

程枫再一次踏上了昆仑山脉东侧这座山，这座他从小长大、再也熟悉不过的山。他本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的，但是，“风云而显，风云而显”，还有哪里的风云能比得上这里的呢？

程枫沿着一条狭长、曲折而又陡峭的山路向上走。这一路山石嶙峋，树木苍郁。路两旁时而悬崖，时而峭壁，时而流水淙淙，时而雾气腾腾。有时一块巨石横亘在两旁的峭壁之间，程枫从巨石下穿过，阳光从缝隙间泄露下来，上方山峰耸立，阴暗分明。有时旁边的峭壁突然凹进去一个敞口的洞穴，深不可测，阴气森森，阳光照不进去，阴雨的时候寒风一卷，更是幽冷暗昧。越向上走就越潮湿寒冷，幸好程枫体质尚可，早几年上上下下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离云台不远处有一片竹林，幽篁蔽日，终不见天。

越接近竹林，越接近云台，程枫的脚步就越慢。到后来，竟似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决心似的。

去，还是不去？

她，在还是不在？

程枫的心似乎被针刺着，被锤锤着，被火烧着，被冰冰着。很多东西如轻烟，似闪电，一晃而过。一只豹子突然从身边窜出，赤色的花纹，转眼就消失，那上面的人呢？还有香木制成的轻车，车帘掀动，桂旗展开，在雾气的氤氲中，突然就隐没，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一样。人呢？含情若水，眼波流转，吐气如兰，轻语钧天。宜笑宜嗔，玉容宛转。肌如寒风，骨似浮云，长裙曳带，身姿窈窕。

程枫不敢再想下去。那个时候，他几乎天天都来，有的时候甚至就在这里看日落，看日出，看风云起落，看雷雨惊天，看树叶飒飒而下，看云气蒸腾而上。在夜里，倚着光滑的峭壁，听着风的窃窃私语，那树条和竹枝的摇动，光滑笔直地挺向天空。笑语、呼吸，闪动、暗香，有什么东西一丝丝地飘过，一寸寸地侵入？抚摸着天地、山川、星辰，万象合一，终在躯体和灵魂中升腾而又寂静。

是啊，风云雷电，开合聚散，终是天命。哪里来？哪里去？

她还在吗？她还会在吗？

程枫的腿在颤抖。很多东西，该消失就一定会消失，就像那两条鱼，没有水，它们只能消失。水浑浊了，狂暴了，肆虐了，腐烂变质了，它们也只能消失。消失到其他地方，消失到彼此相忘。

鱼，还会再回来吗？

风云做的，终归是要归了风云的。

程枫终于从竹林旁经过了，他没有勇气到里面去，他甚至不敢看一眼。他害怕会被吸引，再也走不开。

他终于登上了云台的最后一级石阶！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此时云台上空荡荡的，甚至连风云也没有。上方的望云峰，似乎也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从云台向对面、向天空望去，一片灰濛濛，没有任何生气。天地压抑着，就像此时程枫的心情一样。

但是程枫知道，风云万变只不过一瞬。他对此处、此时再也熟悉不过。此时风云正在蓄积力量，在猛一回头的瞬间，它们就会咆哮而来。

程枫抚着宝剑，在云台上站立。大片大片的云翻滚着，仿佛就像从下面的山谷中突然腾起一般，挟裹浓烈的杀气就袭来。风在一旁怒吼助威，程枫的衣衫猎猎作响，波的一声，早有许多花草枝叶飞卷而过。

程枫心里一惊，这风云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呢？以前这里的风云多变，有温柔多情的时候，似阳春三月，让人融化了心情；有狂放豪情的时候，如六月暴雨，铺天盖地而来。温柔的时候似轻歌曼舞，有时变出些小动物，有时像棉花、似白玉，朵朵点缀在天空；狂放的时候大开大阖，卷舒自如，瞬间来，瞬间走，竟似专门为你震撼洗礼一番，显示天地的多情和雄心。

但如今，这风云怎么显得邪气重重？

程枫拔出掀天剑，指向天空。那大片大片的云在程枫上方翻滚着，竟似对着程枫示威一般。慢慢地，云的脸色也变了，变得越来越黑，然后在风的鼓动下，朝着程枫头顶铺天盖地就圧了过来！

程枫赶忙掏出天机图，对着风云就是一展！天机图忽然腾上半空，蓦地扩大百倍，抵在风云之前。原先空白的天机图上，出现几个大字！

天机转眼成魔病！

几个字一闪而没，然后那天机图又是一片空白，仿佛一个巨大的“空”字，向程枫呼啸而来。

而那乌云也越来越浓，越来越近，呼的一声就把天机图卷走，再把程枫也一起吞没了！

程枫大叫一声，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醒，还有梦，是两种状态，它们似乎截然对立着。

你想醒来，在梦里，你睁开眼睛，真的醒过来了。

你真的梦见自己醒过来了，一片黑暗和虚无。

环绕在身边，火花一闪，痛苦被快乐麻醉。

既然可以在梦中醒着，为何不能在痛苦中快乐着？

（本章完）

.

程枫收拾好行囊，决心再一次返回昆仑。

所谓洞府，其实也就是山洞，不过却有七、八个，它们连通在一起。中间一个极宽敞高大，十分气派。两侧及后方各有许多小山洞，其中一个是程枫当年休息之处，还有一个程枫用来储藏食物。当时程枫每隔七天就到那处山谷去打猎采水、采摘果味，得到的各种野味、野果、清泉就存放在这里。整个洞府，就像一处大户人家的房子，分为正厅、厢房、卧室、厨房等等。中间的大厅并不全封闭，斜上方又有微光泄露，空气流通，隐约又有水声，所以丝毫不觉得气窒。

此时程枫走进卧室，放下包裹，点起火烛。然后翻起一块青石板，从下面取出一个铁盒。那剑谱就藏在里面。

每卷各有详述。

下篇也是只有一卷，仅四字，语焉不详：

江湖，天地

这段路很长，很窄，约莫只有三尺宽。两侧都是直立的峭壁，仿佛是被一斧子劈出来的，硬生生地将一座山分为两部分。一路上泥土松软，杂草灌木丛生，奇怪的是两侧的峭壁却光滑如镜，寸草不生。路笔直向前延伸，脚下却不好走，有时程枫不得不清除掉一些杂草枝条，方能得以前进。幸好离上次走过的时间不算太久，大部分清理过的痕迹还在，所以程枫得以比较顺利地走完，于天黑之前到达了那座洞府。

这处山谷又有一个隐秘的出口，通往山外。程枫出来的时候，小心地设下了他自己才能看懂的标记，这些都是他打猎时为追踪野兽避免迷路而采取的方法。这些标记共十二处，从出口处延伸数十里地，一直到他发现居然回到了他小时候生活的东昆仑山，这才停止标记。

程枫清楚地记得，在他得到掀天剑的地方，那面巨大冰壁的另一侧，赫然凸出着两个青色的大字

天机

05天机，天机

每个字都有丈余高，而飞廉的一只手指，正指着这两个字！

那两个字莫测高深，程枫一时想不明白。再说当时他刚刚得到掀天剑及剑谱，并根据剑谱的指引找到一处洞府。在那里，他修习了整整一年，脱胎换骨，然后重返人间。

中篇八卷，分别是

物，知，意，心，身，法，势，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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