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深深叹了口气，举起茶杯，神情落寞地抿了一口。

“是我们辜负了您的期望，如果那场比赛，我再早一点把球传出去的话，也许……”

“不，不是你的责任。”赵老语气温柔，转过脸道：“你从来都没有辜负过我对你的期望，你就是我手下最好的球员，你为球队做的所有牺牲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好孩子啊！好孩子啊！”

“哎，我对不起你们啊！”赵老略微哽咽，“本想着今年怎样都要拿个冠军，可结果却，却是，唉！”

“她回国了？”

赵老的孙女在国外留学，平时寒暑假也不回国，就大一那会儿回来过一阵子，看了我们几场比赛，不过大家互相也都没留下什么印象，再之后就只有在赵老跟她视频的时候偶尔能瞥上两眼，算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吧。

“先进去坐吧，我给你们倒杯茶。”杨大姐招呼道。

“嗯。”

杨大姐是这里的老板娘，也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她后院收留的猫猫狗狗没有三十只，也有二十来只了。学生们乐意来这里吃饭的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希望能为那些流浪动物出一份力。

“杨大姐。”

“是啊，这小妮子终于是肯回来了，我和我老伴可是每天都盼星星盼月亮地想把她盼回来，现在终于回来啦！我都准备好要带重孙子咯！”一提到孙女，赵老立刻眉飞色舞。

“重孙子……您说得她好像结婚了似的，我劝您呐，还是别给她什么压力，别到时候把她给吓跑了，后悔都来不及哟！”

“说什么呢你！”赵老不乐意道：“她怎么可能会被这吓跑，再说了，结婚不也就这两三年的事儿了吗？她人都回来了，那还会没着落吗？你是不知道，我那帮老友都不知道给我说了多少回了，一个个排着队的想领他们孙子来跟我家小妮子相亲，别提她有多受欢迎了！”

“话说来，你也是的，大学四年一场恋爱没谈，你这是要把你家里长辈给急死啊！要不改明儿，跟我孙女见一见？”赵老眼神略带审视。

我举手道：“可别！您孙女那是什么身份啊！海归，名校毕业，一大堆根正苗红的子弟排着队要跟她相亲，这哪能轮得上我啊！”

“浑小子！”赵老笑骂了一句，“你差别人什么了？以后不许说这种话，有些人出身是好，但不代表他就比你优秀，你虽然没办法靠着关系做这做那，但只要脚踏实地，你就丝毫不逊于那些人。”

“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跟我一起去接孙女。”赵老拍板道。

“啊？”这进展快得我措手不及，局促道：“这恐怕不太好吧。”

“你敢不听教练的？”赵老脸一横。

这句话可真是杀手锏，在球场上如此，在球场下也一样。

“好吧。”

见我答应，赵老的脸色有所缓和，又喝了口茶水，感叹道：“这时间过得是真快啊，一转眼的功夫，二十几年就过去了，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抱那小妮子的时候，像个洋娃娃一样，一看到我就开心地大笑，等稍微大了点都会喊爷爷了。哎。”

赵老一脸幸福的模样令我不忍心出声破坏，这些事情对赵老来讲是过去的经历，但对我而言却遥不可及，我是不敢去想未来的事情，太多的压力、太多的麻烦、太多的未知等等事物都处于不可控的状态。

正当我有点走神的时候，正对着小院的窗户里出现了一个熟人，是那个跟我表白的女生。

说句实话，她的条件是挺不错的，一米六五、六七的身高，典型的瓜子脸，细眉，头发到肩膀偏下的位置，发梢末端呈自然卷，衬托出些许的可爱却又不失风情。细胳膊细腿使她显得格外苗条，短衫某处也是高高隆起，腰肢轻盈，一个女神该有的条件她基本上都具备了，这也是我想不明白她跟我表白的原因之一。

完全没道理啊。

此时在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比她稍微矮些，短发刚过下巴，双眸水灵，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一种窈窕淑女之感。

这风格对我胃口。

两位女生在杨大姐的引领下渐渐消失在窗户的视野里，之后屋子里响起的脚步声印证了她们的来到，虽然没能听出她们坐在了哪儿，但我有点儿希望她们能尽快吃完离开，这样一会儿我出去的时候，就不用面临面对她俩的尴尬。

“你认识刚刚那两个女孩？”赵老一开口，我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结结巴巴道：“额，嗯。算是，是吧。”

“那个高高瘦瘦的，是不是前几天比赛的时候，跟你们加过微信？”

“是。”

“所以是你跟人家表白被拒绝了呢？还是被你拒绝了？”赵老一副看戏的表情。

不得不说，赵老还是挺了解我的，不然他也不会说后半句话。

“我拒绝了她。”

“啧，你小子，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人家小女孩子多好呀，那身材，那长相，可是一点都不比电视上的小明星差，你是眼光多高，才看不上人家？”赵老拧巴着眉头，满脸的失望和不满。

“我没觉得人家差，只是，单纯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吧。”

至于别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很难去解释清楚。

赵老目光死死地盯着我，也不说话，好像要在我脸上找到什么东西一样，最终换来的只有失望，叹了口气，道：“不是很懂现在的年轻人。”

……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但我还是早早地来了。不止是我，作为本场饭局主角的赵老也已经在饭庄门口抽了几支烟，他是见到我后，才抛下了一地烟头，同我一道进到饭庄里面。

此时的赵老双肘贴在餐桌上，左手掌缓缓扭动着茶杯，眼睛盯着茶水出神，开口道：“这些年，辛苦了。”

“您也是。”

赵老用手抹了抹眼角，别过头，哽咽道：“以后有空，来家里坐坐，我亲自下厨，咱爷俩喝几个。”

“好。”我带着哭腔答应。

“唉，不哭了不哭了，多大的人了，要让人家看笑话了。”赵老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喝了口茶，笑道：“说起来今天也是个好日子，我孙女要回来了，今晚八点的飞机，等会儿吃过饭，我还得去接机哩。”

杨大姐倒完茶水，把茶壶留在桌上，转身离开包间。看着她关上了房门，我随即把目光转向赵老。

“老板娘。”

饭庄进去是一个大院子，摆了十几张小圆桌，里面还有一间屋，屋子里有几十张散桌和五个包厢，其中最大的包厢能坐十六个人，之所以这么了解，完全因为我们球队是这里的常客。

杨园饭庄可以说是陪着我们一路走过了这四年，球队的大小聚会，乃至后面宿舍、班级、系里的聚会，只要是我参与选择的，都会挑在这里。倒不是有多好吃，一是便宜，二是老板热情，三是干净又卫生。

傍晚五点，杨园饭庄。

当然，味道不差。

“哟，赵老师，小李，你们这么早就来啦！”穿着一件印有“杨园饭庄”的黄色围裙的杨大姐笑脸相迎，微胖的体态自带亲切感。

心头，窜起一股暖流，它奔流不息，热泪盈眶。

此时无声胜有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觉得赵老的这句话，让我之前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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