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出一个分身，坐在小板凳上。

我顺手搬来个小板凳，在她对面坐下。

她用三指捏住额前秀发，捋到耳后。

我点点头。

我回头一看，见一妙龄女子十分乖巧地站在我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像被家长抛弃的小孩。既期待又惶恐。

她不是别人，就是那个背头女鬼。

人事瞟了我一眼，板着脸：不是不差那两百块钱吗？怎么现在为了两百块钱狡辩？

我感觉我吃了只苍蝇。它到了我的肚子里还没死，直接冲到我脑门，嗡嗡地飞。

交接工作时，人事检查工具，发现我的安全帽破了个洞，要扣我两百块钱。

当时，我完全愣住了。

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绿萝。背头女鬼的姐姐。

绿萝眼神复杂，像一个桶，半边装着冰，半边是熊熊烈火。忽而又化作一团雾气。

“具体需要我做什么？”

“她想跟着你。”

“哈？”

莫非是我英俊的样貌，让她坠入了深渊？

还是她们姐妹为了报复我，故意整这么一出？

可一想到孟婆的身份地位，我更坚定了第一种想法。

“当然，你可以拒绝。”

事情真要这么简单，我相信，孟婆情愿去多熬几碗孟婆汤。

我没有接话，而是注视着孟婆。

孟婆莞尔，再次撩了撩被风吹到额前的秀发。

有时候我会想：孟婆，一个熟透的苹果，成天在桥边熬汤给人喝，日晒雨淋上万年，究竟是抱着一颗什么的心？皮肤如果冻一样Q弹，又是怎么保养的？

“不了此间因，不得凡间果。总而言之，接受对你有益。也省去我很多麻烦。”

我略微思考下，答应了。转而问孟婆，冥界有什么适合我的来钱快的工作。

孟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还发出啧啧声。

这不正经的女人！我暗骂一声，起身拍拍屁股要走人。

“也许，你可以问问她姐姐。”

从我身边走过时，孟婆附耳说。隐约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我看着背头女鬼，问她叫啥。

她把头旋转一百八十度，看着绿萝。

绿萝瞪着我，伸出双手把背头女鬼的头回正：叶雨棠，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在外面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原来她叫叶雨棠。可看绿萝与西门如烟的关系，为何叶雨棠会成为孤魂野鬼？

于是乎，我问绿萝，为什么叶雨棠会成为孤魂野鬼？

我的想法很简单，要尽可能降低绿萝对我的怒气值，这样才能友好相处。

“关你鸟事！”

我的天，她竟然斜睨着吼我。

那一刻，我想撸起袖子跟她打一架，想到上次挨过揍，顿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唉，算了，好人不跟女鬼斗。

我不再理她，转而看向叶雨棠，问她为啥子要跟着我。

绿萝脸色微红，头一低再低，然后吧嗒一下掉在地上。

这可是水泥地啊！

我以为她会摔个七荤八素，结果她像没事人一样捡起头，拍拍上面的尘土，双手端着：因为只有你能帮到我。

不可能啊！她都喝了孟婆汤了，不应当还记得生前的事。

“只有你才能帮我投胎转世。”

她这么一说，我恍悟，原来孟婆说的对我有益，指的是这个。

据《异闻录》载，助无法往生者往生，是大功德。功德是可以转让的。

那么……嘿嘿嘿嘿嘿嘿……

“笑屁啊你！”

见我笑得贼兮兮的，趁我不备，绿萝白了我一眼：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打我妹的主意，我会让你知道油锅油锅煎鬼是啥滋味！

笑话！我是人，堂堂正正的人，怎么会打鬼主意。

但我知道，我没必要跟她争论，这样会使本就紧张的关系更加紧张。

告别绿萝，我带叶雨棠下馆子。

一番交流下来，发现孟婆汤真是个好东西，竟然只消除人间记忆，对冥界见闻丝毫不影响。

进得印有银联字样的餐厅，见处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叶雨棠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一手抓着秀发，头在她手里疯狂地旋转，时不时发出“哇呀呀声”。

没出三秒，给服务生扔了出去。

万万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笑话她，我也被扔出去了。

简直岂有此理！

当即，我亮出了印有银联字样的银行卡。

我以为他们会转变态度，不停道歉，然后准备好美味佳肴，恭恭敬敬地请我们进去。

可是，他们竟然以瞬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挂上个“旺铺转让”牌子，关门谢客。

什么鬼？吃个饭，至于吗？

吸取教训。

来到第二家印有银联字样的馆子，我第一时间亮出了银联SVIP卡。

任凭叶雨棠如何捣鼓她的头，也没谁敢上来说不是。

席间，我问服务员，要是他们把我从店里扔出去会怎样？

服务员如临大敌，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叶雨棠很贴心地把空调温度调低了几度。

服务员开始颤抖。

“别怕！就是问问。刚才我被一家店扔了出来。一表明身份，他们就关门了。”

服务员长舒了一口气，拍拍胸脯，随即附到我耳边小声说：“这位爷，我听说，得罪了持有印有银联字样银行卡的人，轻则倾家荡产，重则钉到冥柳上。都不带商量的。”

是这样吗？为啥绿萝、西门如烟、西门庆，还有他的那些喽啰们都没啥事？

看来，这冥界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一桌子饭菜，全见底儿了。

“你不怕长胖吗？”

我大张着嘴看着叶雨棠，庆幸这里吃饭不要钱。

“你不知道吗？冥界的鬼，是吃不胖的！”说着，叶雨棠脸颊又红了，“我还没吃饱！”

恍惚间，我觉得叶雨棠是个饿死鬼。耳边不时响起“再来一份”。

从未见过如此能吃的。我很好奇她那小肚子到底能塞下多少东西。

“这个螺蛳粉，太好吃了！再来一份，再加两只大龙虾！”

服务员站在原地，嗫嚅着。

“怎么了？”

“刚刚收到老板电话，我们店——破产了！呜哇哇啊！我又要失业了！”

那人忽然蹲下，抱头痛哭。

叶雨棠愣了愣，吸了吸手上残留的美味，倏地一下站起来，忙鞠躬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吃了，不吃了，不吃了！

兴许是用力过猛，头被甩了下来，砸到了服务员头上。服务员抬头一看，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听说，因为这事，银联当晚召开了紧急会议。

第二天，我收到了一封天地银行寄来的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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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事后，我去奈何桥找孟婆。

我还没开口问她冥界有啥来钱快的活，她先开口问我有没有时间。

果不其然！

“因你喝下孟婆汤的那个女子，无法投胎做人。”

一阵微风吹过，我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此时，心里想起个声音：算了，不值得。好人不跟女鬼斗！

发给我时，这安全帽就有个洞啊！愣是不给换。

老板劝我别想不开，说以我地狱小学都没毕业的学历，又是黑户，除了他这里没哪会要我，如果我愿意留下来，每个月可以再给我加两百冥币。

我看着他。他翘着二郎腿，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一只温水里的青蛙，即使他加一把火，我也不会往外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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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错了，大错特错。

我不是那种每个月差那两百块钱的人。

她告诉我，冥界重因果。谁种因，谁得果。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我算是听出来了，她说的事，跟我有关，而且这事因我而起，须我来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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