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老王爷不说，可他心里应该是一直念想着王府里的人的。

萧雨初不作多问，她煞白的脸色因为腹中小崽子的暂时停歇也变缓和不少，有人适当地递上了一茶碗的热水，让萧雨初心里一暖。

“喝吧，这儿条件不好，又逢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到处都是寒气。喝上一碗驱寒。”裴若锋看她四肢无力，本来是想让一个上了岁数的妇人喂她，不过萧雨初却是直接从他手里拿走了茶碗，顺便凑近了些。

当时府中三个孩子已经被送走了最亲的长子，她无法排解，忧虑便会越积越深，最终缠绵病榻，不治而亡。

本来就是逗她，也无意隐瞒，裴若锋沉吟片刻，从上一辈开始说起了这件事。为了不让旁人听到，所以声音放得很小，尽管室内一片寂静，不过因为太过空旷的缘故，他含糊说些什么，那些耳背的老人家也听不清。

“这地宫是北苍皇族很早已经开掘的地道，本来就是作避难之用，一般是不会如此精修的。”裴若锋说到这里，忍不住冷哼一声:“是陈王一心要造反，暗中派人偷偷扩建了地宫，还把地道挖过了大半个北苍，以作养私军之用。”

那老船夫听了之后也不恼，抠搜着烟锅口不紧不慢地说:“老头儿自小在南洲长大，不仅喜欢那儿的一山一水，更喜欢南洲城里的一砖一瓦。人过古稀，到老了连个家都没了，你说老头儿找谁说理去？”

裴若锋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就是倔。那苍西也是好地方，落居之处都是给你们精心安置好了的，不出去好好儿生活，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做甚么？活得还不如一只老鼠。”

裴若锋怕她误会，挥手让包扎伤口的人退开，自己捋着那条绷带一边缠一边道:“都是些守旧的老顽固，南洲城被火一烧，他们就要死要活，怎么也不肯离开生活了多年的故乡。”

你自己就是个老顽固，还说别人？

萧雨初眉角抽搐，“难怪，一路走来感觉很奇怪……”

她歪了下头，从颈间取下了那枚扳指，举到他面前好奇地问道:“我是凭借着这枚扳指才得以进入地宫，不知道王爷跟这地宫有什么关联？”

“并无关联。”裴若锋从她的手中拿过了那枚扳指戴在自己的手上，有些得意地在她面前晃了晃，自豪道:“此物本是皇家之物，先皇御赐，才到了本王的手上成了所谓的寒王信物。”

很快，他又把扳指摘下来，深邃的眼眸里也不知沉淀了多少光，再多的心事也终究化为了一声感叹，将它重新放回了萧雨初的手心里。

“不过，再过几年等裴寒那小子正式接了我的位子，这扳指就是他的了。”

萧雨初还当他是对峥嵘过往的回忆充满不舍与怀念，面上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她捻着这枚扳指，想着裴寒平时那副无所谓的态度，觉得他也不是会在乎什么爵位继承的人。

“到你了。”裴若锋盘好了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冲着她扬了扬下巴。“该你说说，你打算拿什么秘密跟本王交换？”

裴若锋每次拿腔捏调的时候就会自称本王，这点被萧雨初琢磨得透透的。

她抿了抿嘴角，淡淡道:“老王爷如此精明，可知道裴寒来昭山城一带所为何事？”

“哈！”裴若锋似是早就对一切事情尽在掌握之中，大笑:“这有什么难的？听说他从南麟国接回了一个自称是萧家后人的小女娃，前些时候死在了宫里……”

萧雨初咋舌:“老王爷看似到了这不见天日的地宫里，其实什么消息都逃不过您的耳目呢！”

裴若锋笑了笑，谦虚地摆手:“有些消息想藏都藏不住，它会自己想方设法地钻进你的耳朵里。”

“她一死，皇上必然会追究，从她的真正身份到害死她的幕后凶手，多半不会放过。”裴若锋头一次对萧雨初提及关于皇帝的秘辛。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皇上有一支自己的影卫，飞天遁地，网罗情报，追踪潜行，无所不能。”

想起在皇宫后院里守着假萧繁死亡地点的那几个身着宫服的男人，又想想唐青的能耐，萧雨初突然觉得，明扬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羸弱之辈啊……

“所以说啊，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裴若锋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后，朝着萧雨初伸出了手。

“走吧，萧侄女儿，本王送你重见天日。”

跳动的烛火里，萧雨初的瞳孔倏然骤缩。

如果把那张脸露给她看，她可能未必会记得。可如果要提起这个声音的话，萧雨初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向来能辩会道的裴若锋似是想起了什么，难得没有反驳。

萧雨初这才想起来，似乎曾经听裴寒说起过，老王妃之所以会早早病逝，有多半的原因是终日挂念在外打仗的老王爷，心思多的人容易忧虑成疾。

“这地宫的来历。”萧雨初见他松了口，咧开嘴笑得傻乎乎的。

谁料老王爷把手臂一抱，哼笑着跟她开始讨价还价:“这是秘密，皇家的秘密。你想知道，就得拿你知道的事情来换。”

萧雨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痛快地答应了。“好，王爷先说。”

老头儿笑笑，一句话直戳裴若锋的肺管子:“王爷南征北战，骁勇善战，早已习惯了西海为家的日子，哪里懂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念想？”

萧雨初默默腹诽。

她眨了眨眼，就见老头儿在她不远处坐了下来，从腰带里取出烟锅，也没抽，就是放在脚边磕了几下，与她闲聊起来。

“想不到咱们有缘，还能在这儿见面呐！”

还记得游历南洲城是在一条小船上，船夫爽朗的笑声到现在还令人印象至深。

萧雨初看了他许久，转头去问裴若锋:“不是说南洲城的百姓都已经从这地宫里撤走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呢？”

寥寥数去，看着虽然不多，但是真要掰着手指算的话，也得有二三十号人了吧。而且绝大多数都以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居多。

昏暗的光线里，那双眨巴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好奇。

裴若锋挑眉，“你想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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