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歧恍然，他应该是问的季淮。

“能。”闻钊收起手机，道，“暂时不要长时间泡在热水里就行。”

夏歧原本想解释自己那句‘方便吗’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介于他今晚一而再再而三的说错话惹人不快，他打算将真相吞进肚子里，就让闻钊误会下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闻钊只‘哦’了声就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

闻钊走到浴缸前给他放水，“你昨晚应该没休息好吧？今天也挺累的，一会儿泡个澡吧，会舒服些。”

夏歧已经打定主意，闻钊说什么都点头了，所以听到这个提议，他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大一的时候必须住校，那时候跟宿舍的同学一起生活，对于夏歧这种独来独往的人来说很不适应，那时候他还没被社会洗礼过，不太喜欢跟人共用浴室，忍过大一后就住回了家。

所以，他很多时候因为自己不大喜欢，也会用同理心去揣测别人，如今他住在闻钊家，难免担心闻钊是否跟他一样不喜欢跟人共用一间浴室。

“要洗漱吗？”综艺结束，开始播放下期预告的时候，闻钊问。

闻钊率先打破沉默的做法无疑算是给彼此递了个台阶，夏歧本就因说错话理亏，这台阶递到跟前，自然得顺着下。

他没有跟人共用浴室的习惯，更别说共用浴缸，可看着闻钊给自己放水，嘴上又说着类似关心的话，他还真有些无法拒绝。

他没跟人这样相处过，闻钊虽然比他小了几岁，但除了偶尔言语上幼稚一点之外，他其实是一个会照顾到方方面面的人，跟这样的人相处，夏歧觉得挺愉快。

放好水，闻钊打开下层的柜子，从里面拿了条折叠整齐的浴巾出来放在架子上，而后准备过来扶夏歧。

“我自己来吧，”虽然说了不再拒绝，但夏歧还是觉得这种事就没什么必要了，他忙道，“也没两步路。”

确实没两步路，闻钊便也没再坚持，打开盥洗台上面的玻璃镜面，“新牙刷在这里，还有洗面脸和擦脸油在这边，吹风机在下面的抽屉里。”

吩咐完闻钊拉开门准备出去，夏歧在身后叫住他，“你还生气吗？”

闻钊开门的动作一顿，“什么？”

“我……”夏歧张了张口，“我今晚似乎总在说错话，你还生气吗？”

闻钊看着他，良久后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好生气的。”

“真的？”夏歧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我没那么小气。”闻钊说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夏歧却大大地松了口气，讲不清为什么，总之，他挺害怕闻钊会真生他气的。

浴缸的水温很合适，夏歧迅速脱了衣裤，他受伤的那只脚没法受力，只得微弯着腰撑着浴缸边缘坐进去，人还没坐进去，便听见身后原本合上的门‘咔哒’一声从外面打开了。

他下意识转过去，便见闻钊拎着个袋子站在门口，顶着一脸尴尬。

“怎么了？”夏歧问，问完他才想起自己目前的境况，然后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夏歧独来独往惯了，显少会碰到避嫌这种时候，如果闻钊没有明确的告知他的性向，夏歧这种时候是想不到这个词的。

夏歧慌里慌忙站直身体，抬手将架子上换下的衣服够下来，往身上套了一半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反正都看见了，索性就大方点，再穿一遍的行为实在有些太姑娘，何况夏歧虽然知道了闻钊的性向，但他内心的边界感其实并不强。

就像从小到大，老师就教育同学，要跟异性保持一定的距离，男孩子不能进女厕，不可能扒拉女生的衣服，不可以与女生有过于亲密的行为。

但老师没说这些不可以跟同性做，虽然夏歧身边也没有特别亲密的同性朋友吧，但这种边界感却随便以久，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改不过来。

夏歧干脆把套了一半的衣服又扯了下来，随手往架子上放的时候转头问：“有事？”

“抱歉。”闻钊被问得回神，“我就出去拿个东西，没想到你动作这么迅速。”

昨晚心情受了夏怀礼的影响，再加上脚疼，夏歧简单洗了把脸就上床躺着了，今天又跟着闻钊跑来跑去，虽然自己没出什么力吧，但总觉得身上不大舒服，所以闻钊替他放好水出去后，他便想着赶紧泡泡洗洗。

夏歧没解释这么多，视线落在闻钊手上的塑料袋上，“什么东西？”

盥洗台与浴缸的距离虽然不远，但基于夏歧脚不方便，闻钊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进来，他将东西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替夏歧放到架子上，“早上走得急没拿换洗的衣物，我下楼买了一次性的，你凑合穿一晚，明天你要不想回去拿就去商场买新的。”

夏歧恍然，“所以之前你下楼是去给我买东西去了？”

“不然呢？”闻钊好笑道，“以为我被你一句话给气得离家出走？”

夏歧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可能打电话去问了，但他难得没再那么直接，委婉道：“是我想多了。”

“嗯。”闻钊放好东西退后半步，视线若有似无的往对方只着了条内裤的身上扫过，而后蹙起眉，语气不悦道：“我跟你说过我是gay吧？”

“说过。”夏歧感觉到对方投射到身上的视线，不自在的侧了侧身，“怎么？”

“你还真是心大。”闻钊啧道，“在一个gay面前脱成这样还面不改色，你是觉得我不行还是自己魅力不够？“

闻钊行不行夏歧不清楚，不过男人都很在乎面子，自然是不可能随便否决这一点的。自己魅力不够？夏歧没谈过恋爱，不过上学的时候倒是收到过不少情书，后来上班后也有领导旁敲侧击的想给他介绍对象，所以，他自认自己魅力还是不错的。

既不想得罪闻钊，又不想贬低自己，这个问题实在不太好回答。

好在闻钊似乎也不打算为难他，一边催促他赶紧泡澡一边风一般刮出了浴室。

门被闻钊从外面关上，想到他临走前的那句话，夏歧想了想，为了以示他对gay的尊敬，还是拖着瘸腿去将门给反锁上了。

水温正正好，滨城的家里也安了浴缸，有时候“客人”的面部很难恢复，需要长时间伏案工作，他回家后也会这样放一缸水放松一下。

宝翠楼上班有时也挺累的，东樾华林那间租的房子没有浴缸，他已经好久没像今天这样放松过了。

夏歧将浴巾垫在脑后，刚闭上眼准备多享受，便被敲门声打断了节奏。

“睡衣睡裤给你放门口的凳子上，你一会儿洗好了自己拿一下。”

夏歧下意识抬头去看上方架子上那个被闻钊放下的盒子，他当时没仔细看，还以为闻钊拿来的是睡衣裤，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才想到另一种可能，脸颊没来由的有些热，这会儿倒没觉得自己边界感不强了。

他哦了声，又听闻钊嘱咐道，“你受伤的脚别泡水里，季淮说不能长时间泡热水里头。”

夏歧低头往浴缸里看了一眼，又转脸看向门口，一边应声一边做贼心虚的将伤脚从浴缸里拿出来挂在缸沿上。

闻钊放下东西就离开了，夏歧扒着浴缸沿偏头往外看了看，门是磨砂的，里外互相看不见，确定听不到脚步声了才重新躺回去，然后闭上眼。

明明人已经走远了，耳边却仿佛还充斥着说话声，他不由想起闻钊拿着东西进来后的那句不知是算调侃还是算责备的话。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由疑惑，闻钊不是gay吗？那看到自己没穿衣服是不是就像异性恋的男人看见光着身子的女人一样？虽然谈不上饥渴，但应该也不如他那样淡定吧？

夏歧皱着眉，已经全然没了继续享受放松的心情，思绪不由偏到了闻钊不行还是他没魅力这个问题上。

海棠湾的公寓是闻钊接手宝翠楼前买的，那时闻砚山病重，陈云枝得到消息带他回闻家，认祖归宗。

闻砚山为了补偿他，给他在一期买了挺大套复式公寓，可能是因为陈云枝腿脚不方便的缘故，闻钊打小就不爱爬楼梯，所以转头就把那套复式公寓转了手，拿着钱在二期买了套平层。

闻钊进卧室拿了衣服去了另一间浴室，这边只有淋浴，闻钊脱光了站在花洒下，热水不轻不重地打在脸上，他下意识闭上眼，而后脑海里便浮现出十分钟前那道毫不设防的光裸背影。

夏歧的身高在男人里边虽然不算矮，但胜在体型偏瘦，皮肤偏白，这也是当时他以夏晗的身份进到宝翠楼，却没能引起任何人怀疑的点，长头发的样子确实有些雌雄难辨，但却又不会显得娘，许是平时不大爱笑的原因，反倒给他平添了几分高冷气质。

闻钊用的这间浴室靠着客厅，跟另一间浴室还加了个主卧的距离，隔了能有十万八千里。混着水声，哪怕是在里面高歌一曲，估计那边也听不见。

尽管如此，当他的手不自觉往下摸去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挺他妈无耻的。

无耻的人干无耻的事，那就无耻到底吧。

在没认识夏歧以前，或者说，在没跟夏歧生出这种奇怪关系以前，闻钊并不是一个敏感的人，至少不如现下这般敏感。

夏歧云里雾里的看着他，便见他对着手机一通点，然后拨了个电话出去。

“夏歧的脚伤能洗澡吗？”闻钊问电话那头的人。

顺着吧，谁叫孩子小动不动就生气呢。

何况闻钊也说了，他们要演好情侣的日常。他没见过真情侣在家是怎么相处的，不过如果一方受伤，另一方应该也会这般给予帮助吧。

闻钊将夏歧背进浴室，让他靠着盥洗台站着，夏歧才发觉，这间浴室是连着主卧的。

闻钊却会错了意，他的视线落在夏歧的脚踝处，良久后掏出手机，“你等一下。”

“我想洗澡。”夏歧说，“方便吗？”

他当然知道夏歧那话没有别的含义，但也许是刚发现了自己内心某个不太真实的想法，这让他在面对夏歧对自己的态度时，难免有些失衡。

“算了。”闻钊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夏歧皱着眉，这话任哪个gay听了估计都会代入自己，闻钊会变脸完全是预料之中。

由于这个不太美丽的插曲，闻钊卡在喉咙口的试探自然也不可能再吐出来，电视上的综艺仍旧嘻嘻哈哈欢声笑语不断，坐在电视机前的两人却臭着张脸各怀心思。

当然，摆臭脸的只有闻钊，在他说出那句‘算了’之后，夏歧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他实在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

“我带你去浴室吧。”闻钊说着过来扶着他的胳膊，示意他站起身。

夏歧本来想婉拒，毕竟从客厅去浴室也就一二十步路的事，他这两天已经麻烦闻钊很多了。不过想到今晚自己似乎总有意无意惹闻钊不高兴，他就又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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